长乐公主有个人人皆知的小嗜好,她喜欢吃点心。
她的亲娘褚皇后不让她多吃,自己宫里的宫人也不敢忤逆皇后。但她总有法子,太子哥哥每日结束了课业,膳房会给太子哥哥开小灶做些小食甜点,长乐公主这个乖妹妹怎么能不去探望辛劳的哥哥呢?
可惜大姐已经嫁出了宫,不然长乐还能再多吃一份点心。哎,今天也是长乐公主想姐姐的一天。
宋玉一点也不意外的在寝宫里看见了长乐婴儿肥的小脸,毫不客气的揉了两把:“小馋虫!母后知道了又该叨叨半天,说我惯你过了头!”
长乐使劲眨巴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哥哥忍心见你的嫡亲妹妹饿肚子吗?姐姐出了宫,长乐只能来找太子哥哥了嘛!”
还委屈上了,宋玉从背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叠糕点:“好妹妹,你就原谅哥哥?”
长乐露出了小虎牙,掏出了个布袋子:“还要把它兜满!”长乐连吃带拿,总算心满意足的走了。
宋玉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庶妹,安阳公主。安阳去年被皇帝许给了寒族以示拉拢,驸马一表人才,小两口虽是政治联姻,倒也蜜里调油。谁承想,驸马他嗑多了五石散,殁了。
富贵在外等了半天,前脚宋玉刚送走了长乐,后脚富贵就马上找宋玉邀功:“殿下,妥了,那五铢珊瑚现下全在殿下的库房里待着呢!殿下可要去看看?”
“办的不错!富贵啊,再给我找两个工匠。”
富贵领了差事马上照办。
宋玉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盯着工匠融金。
那金制的底座变成了滚烫的熔液,珊瑚底的家书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吾妻吾爱,每出行,终岁聚少离多,心中甚念,颇为亏欠,即借此表吾妻之德及爱意。我今回家,不远矣。觅句知新律,摊书解满床。试吟青玉案,莫羡紫罗囊。
宋玉从字里行间读出了爱妻之情和舔犊之情。
珊瑚猩红的底色似是在替旧主泣血,诉说他的不甘和冤屈。
宋玉抬手拂过刻于其上的字迹,一一记于心间。
让罪大恶极之人身居高位是吾之无能。
明知其罪却不能将其绳之以法亦吾之罪。
宋玉神色郑重的淋茶水于珊瑚前。
君且安息。
不论前途何其狭窄崎岖,吾毅一往无前,还苍生以青天。
宋玉发誓,她必根除犹如蚀骨之蛆的世家。
宋玉心里有了谋算。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第一步,宋玉要用石崇祭旗。
第二天谢安还在整理起居注,誊抄批注忙的不可开交。宋玉换了一身便服,领着顾晏之光明正大带着侍卫出宫了。
谢安得知后,化悲愤为动力。把预计四五天才能完工活压到了两天,这是后话了,先暂且不提。
时下正常拜访会晤的流程一般都是需要主家先向宾客下庚帖,客人会差人回复主家。若是不去,则送上礼以示歉意。若是应邀,客人持庚帖而来。
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没有人会这么做
但是,宋玉无所长,只剩脸皮厚。世俗之间在她眼里都是狗屁。
她带着顾晏之到朱凌府前。直接让侍卫敲门。
宋玉脸不红心不跳,两手空空而来,准备骗吃骗喝回去。
顾晏之看到朱府的牌匾一个头两个大。
顾晏之赴过朱家的宴,只此一次,印象深刻,再也不肯去。要早知道殿下出宫是为了去朱凌府上,不管怎样他定是要设法推脱的。
在顾晏之眼里,如果说石崇的行事作风似贼,粗暴;那朱凌就是残忍无道。顾晏之非常的不喜欢朱凌,路上见了绕道的这种。虽然平时敢跟殿下耍性子胡闹,胆大包天,那不过是仗着殿下让着自己和谢安,顾晏之决定今天老老实实装鹌鹑,神仙打架,他看着就好。
朱凌穿着旧衣携家眷出门迎宋玉入内。
“殿下,鄙府简陋,殿下也没提前说,如有招待不周,望殿下海涵。”
宋玉:“朱大人客气,石豪朱奢,世人皆知。”
朱凌猜不到太子为什么突然来自己家,又探不出口风,让家中侍女打气十二万分精神小心侍候。
“顾少保!稀客稀客!我府上今日得二位莅临蓬荜生辉!”
朱府的下人张弛有度,三言两语间就准备好了席宴,朱凌等殿下入座,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举杯一饮而尽,还倒扣酒杯,以示宾客。
婢女将宋玉面前的酒杯斟满,宋玉推却不饮。
朱凌摆了摆手,那侍女被两名家丁拖了下去。
“慢着,朱大人这是何故?”宋玉不明所以,不过她不喝酒,何至于杀人。
“殿下,殿下不饮酒说明在下招待不周。既然如此,这失职的婢女应当受罚以平君怒。”
宋玉气笑了,长这么大被人明着威胁还是第一次,着朱凌非一等世家,行事倒是一等的嚣张!宋玉闷头一饮,借着广袖倒在帕子里。心里给朱凌记了一笔。
宋玉不爽,也不准备给朱凌留面子了。敢给太子下马威,那别怪本太子打你的脸了。
“说来奇怪,石大人府上家宴孤也去过,如今虽是阳春时节,石大人却拿盛夏才有的瓜果时鲜招待来宾,朱大人与石大人同样财大气粗,不分伯仲,好东西藏着掖着,难道是朱大人的待客之道?”
“殿下冤枉啊,殿下有所不知,石崇府上有逆春耕秋收的秘法,不与外人道也。”
宋玉也不搭声,斜眼撇了朱凌便专心吃菜。顾晏之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吱过声。
场面顿时显得尴尬冷清,朱凌觉得没脸又发作不得,让人奏乐起舞,这才缓解了尴尬的席面。
宋玉在朱凌席面上挑三拣四,每每张口预言却戛然而止。
只是时不时望向石崇府邸方向,虽没明说,但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朱凌觉得自己的脸被宋玉扔到地上踩了又踩,到底没被人这样落过脸,面上一阵青一阵子,只能憋着陪笑脸。
宋玉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带着小弟顾晏之走了。
朱凌总算是送走了这座瘟神。宋玉看朱凌不顺眼,朱凌也彼此彼此。
嚣张个什么劲!这小儿若早生十年,老夫定送你归西!
话虽如此,今非昔比,不过朱大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管事!”
“大人您吩咐。”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隔壁石崇家的秘法给我要到手!”
暗卫把朱凌的动静告诉了宋玉,宋玉很欣慰,她觉得自己是根成功的搅屎棍。
好了,第一步棋已经落下,宋玉静候佳音。
皇帝从来不把宋玉强行拘在宫里,圣贤之道自然是要听的,兵法韬略当然也得懂;但若是背离了民意,事事都由别人代传,那与盲人摸象没什么差异。
老皇帝的太子养成计之一:为君者,事必躬亲,听别人说不如用自己的眼睛看。宋玉深以为然。
只要太子带足了侍卫,老皇帝还是支持宋玉出去的。
宋玉完成了课业就换上便服,带着一行人到街上到处溜达,一会儿到米铺买一斗米,一会儿江边吹吹风。
溜达累了就到茶楼喝茶,宋玉在茶坊二楼临窗向下眺望,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商贩的吆喝叫卖之声,孩童的嬉笑玩闹之声不绝于耳。
一派太平盛世之景像,可惜表象下充斥着各种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
宋玉看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觉得它就像这充满勃勃生机的人间烟火气。
清风明月,江边长啸忽起。
响抑扬而潜转,气冲郁而熛起。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坚定了宋玉的信念,吹散了宋玉的阴霾。
宋玉不知为何,顿觉惺惺相惜,那人立于船头,峨冠博带,长衫广袖,斗笠遮面,仿若隐世高人。
“暗卫何在?”
两名扮成茶客的暗卫朝宋玉行礼:“殿下。”
宋玉手指长啸之人:“此人或有大才,替我请他上座一叙。”
暗卫领命离去。
两名暗卫几个瞬息立在了那人对面。宋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啸之人跃出轻舟,朝远方遁去。
一名暗卫紧随其后,另一名则折返。
“殿下,那人有一双翡翠色的眸子。”
翡翠色的眼眸,是鲜卑皇族。
“传我令,全城搜捕,贴布告,但凡异族出城需各府衙确认后放行。”宋玉反应迅速,又遣人先快马加鞭传信给皇帝。
宋玉回了宫就去她爹那里报到,先重点讲了不知是何目的的鲜卑皇族,再报流水账似的讲了今日见闻。
老皇帝马上加派了金吾卫巡城。不过,大海捞针,何其难。
鲜卑皇族没有搜到,九品小官倒是丢了一个。
丢的是位秘书令姓王名全。素来低调从不结仇,家庭和睦,也无外室,是个老好人。
王全任职兢兢业业,是有真才实干之人,只是被寒门庶族身份局限,只能任聘九品小官。
说来也怪,王全的职位远不能触及朝堂核心。可前脚搜查鲜卑皇族,后脚秘书令失踪。这时间实在是太巧合,简直算得上是蹊跷。
皇帝头疼,天子脚下,朝臣失踪,断不能忍。先让王全的小儿子顶了王全的秘书令,再乘机提拔王全家中最类其父的儿子做小州正,以示恩典。
查案这事算京畿都事的分内之职,这团烂摊子也就交给京畿都事了。
这事儿只能算个插曲,宋玉还有事没做。
皇帝让宋玉帮忙探安阳的口风,准备再给安阳做媒。
安阳公主驸马去了有一段时间了,按道理应该要守孝,不过天家没这么多讲究。
皇帝难得父爱爆棚,准备再让安城感受一下父爱的温暖。
却被误会了个彻底。
宋玉才不相信老皇帝莫名其妙会这么好心,再把安阳拉出去拉拢朝臣还差不多。
臻朝皇族皆是男俊女美,品质保证,没有丑人。安阳自小被养叼了眼睛,宋玉回想了一下自己短命的妹夫,羸弱了一些,却别有一番风姿。
去探口风呢,得罪妹妹:不去呢,得罪皇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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