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得有些出乎意料。
离苏杏娘拜访祥乐苑不过数日,在赵昱还在为如何让这位苏姑娘能够名正言顺不再出现在肖红妆眼前而颇费心思时,苏侍中家却是遣了人传话说家中祖母病重,对这位最小的孙女很是想念,便想请她回府一聚以享天伦全人伦。
言下之意倒是软硬兼施,似是这皇宫允了苏杏娘家中之言便是让她与家人得享天伦,若是不允和话万一苏家那位太君祖母有个三长两短倒是会让苏家无法尽人伦之责,害得苏家上演人伦惨剧一般。
其实宫中得了消息后,却是没让赵昱知道皇后便允了苏杏娘回家探望的请求。赵昱会得知全然是他放心不下,叫身边的刘公公稍微去打听了下才会知晓。
苏杏娘出得宫去,赵昱便也放下了心来。
想来这苏位姑娘出得宫去,少不得呆上个三两天。肖红妆现下与她不熟,待得两天两人不见,估计重新回来陌生感只会多不会少。加之肖红妆并不是热心之人,自己又曾对祥乐苑内众人有吩咐,以后就算那苏姑娘回宫,怕两人也不会有交集了。
祥乐苑内,肖红妆经过几日静养,头疾已完好。这人身子好了,看着外面的日头正好,便想起听李福说后花园的鱼池子里前几日有江南州府献上来两尾甚是巨大的金色锦鲤,据说那两尾鱼很是有性格,遇到喜欢的人前来便游在池子旁跟着赏鱼的人讨食,若是看着不喜了,便掉头而去甩人一身水。
肖红妆长不知怎地,对江南的事物像是有一种不能言明的兴趣。她把这归结于江南到底是自己的家乡,自己前事尽忘但对家乡的事物产生兴趣也是平常。所以眼下肖红妆对那两尾非常有气势与性格的鱼的兴趣都是比较平常的。
“娘娘,您可多歇息两天再出去走动吧。”肖红妆要外出,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不好说什么,李全李福更是不便说什么,可是李嬷嬷在苑中虽然是个厨房里的,但在宫内却是个有资历的老人了,所以平日里对几个丫头稍有管教大家也很是服气。
眼下这位老嬷嬷难得出言提醒,正是担心肖红妆前几日头疾发作加之体质虚弱,想让她多休息两天。
奈何肖红妆在祥东苑内闷了好几日,加上想着在皇宫内院行走,权且当作是散步而已,所以并未把李嬷嬷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嘴上安慰着这个老人几句:“只是到外面散下步,无碍的。”
李嬷嬷到底只是个宫中侍奉的宫人,见着肖红妆不在意加之想着后花园总有侍卫在傍人也生不了什么事,便也不好再作声,只是跟在身后叮嘱着几个丫头在娘娘的吃食上仔细注意些。
这宫中的污秽事啊~李嬷嬷在心里摇头,但愿这些小姑娘们别遇到才好。
后花园的鱼池离祥乐苑有一小段距离,肖红妆现在身体虽然算不上强健,但走到鱼池却是轻松的。
池里绿水凌波,走近细看里面果然游着两尾比起周围鱼群来大上许多的胭红锦鲤。肖红妆走下台阶,从手中的瓷盘中抓了一把鱼食投入池中。
池中的鱼儿已养了许久,是不怕人的,见有人投食便纷纷游到了肖红妆跟前来。只是那两尾新来的大块头,却只在远处稍稍动了动尾并不为食所动。
“倒真是有性格的。”肖红妆见那两尾不为所动,扭头说道。
“只是两尾鱼,懂得了什么。”冬儿接口。苑中四位丫头,属冬儿嘴巴快,所以平日里肖红妆也是惯于与她讲话。眼下肖红妆说话,冬儿也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肖红妆知冬儿以为她挂怀着之前李福说这鱼通人性有喜恶之心一说的事,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一笑安慰一下这位担心她的小丫头。
这鱼也算是看了。肖红妆虽然来之前对鱼池这两尾新奇的住客有点好奇,不过看过以后像是这客人也不太喜欢自己,便想走到花园里散下步便行回苑。
太医嘱咐眼下她身子气血有滞,卧床休养之余也需多走动好令血气流转。因着赵昱太重视这后宫唯一的胎儿,有吩咐给苑中众人出苑需准备的东西不止有吃食还有众多用得上用不上的衣物药物,所以平日里她虽有心出苑但想着麻烦便在苑内走动作罢。可眼下她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要到花园里走走的。
四月天天气甚好,花园中花正是争奇斗艳之时,后宫平日里赏花的人不多,但今日却也难得碰上了人。
肖红妆正在台阶往回走时,却让后面跟着的人叫住了。
“贵妃娘娘!”后面的声音叫得亲热,肖红妆听着耳熟,便回过头。一瞧之下,果然是那苏杏娘。
“苏姑娘。”肖红妆也只能招呼,实在不知道这位奇怪的姑娘叫住她有何事。
“娘娘可出来散心了。”这苏杏娘也不是见外的人,见过礼后站在一旁亲亲热热道:“前几日我回府,见着了一位故人。”
看来这苏姑娘是打算与自己闲话家常?肖红妆吃不透她的来意之余对于苏杏娘对于自己莫名的亲近有点不知所措。她没了从前的记忆,在这宫里她也只有一个赵昱是最亲密的人,所以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苏杏娘不知所起的亲热,只有在一傍安静的笑着。
秋儿冬儿却是知道这位苏姑娘一直以来都是想找自家娘娘的,只因着陛下的吩咐已在苑门外拦着她好几次了,现在见她故作亲热的样子心里自是不屑,只是见肖红妆没作声她们也只能作罢。
“哦?恭喜苏姑娘了。”肖红妆也找不出来别的话讲,只得礼貌性道喜。
“其实也不算是故人,当年与他也只是见过一面罢了。”对于肖红妆,苏杏娘仿佛心机全无:“他就是上次我与你说过的肖六当年的一个兄弟的家弟。”
这介绍颇是复杂,肖红妆想了一想,才道:“所以你这回是他乡遇故人?”
听得肖红妆的话,苏杏娘无甚表示,只管低头微笑。
“他说他甚是想念肖六,所以听我讲宫中有一位与肖六颇为相像的贵妃便使了关系暂调进宫来做禁卫军。”苏杏娘走上前挽着肖红妆的手,状似亲密的在肖红妆耳边讲:“眼下他就在花园南角处当值,娘娘可要见一见他?”
妃嫔私见侍卫按宫规是要处刑的,无怪乎苏杏娘要偷偷摸摸地讲出来。若是被别人知道她挑唆皇帝宠妃去见一个侍卫,怕是她也脱不了关系。
“苏姑娘,这话我就当你在开玩笑了。这种话下次休要再讲,免得累了你我。”在这后宫也住了近三年,纵然有赵昱纵着,可是肖红妆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眼下这苏杏娘一开口便是这惹祸的话,肖红妆吃不准她是真天真还是另有所图,只能端正自己的身份回答。
“贵妃娘娘安。”因着应付苏杏娘,待发现前面一群姹紫嫣红的妙龄女子出现在面前时,想要避开已是来不及,便唯有受了她们的礼。
其实想着眼前这些女子早晚会成为赵昱的嫔妃,肖红妆总是不喜欢的。戏本子里都说一个人若是爱另一个人,便会想着独占他。
肖红妆没有比较的对象,可是一想着赵昱往后定是要再迎娶众多的妃嫔,心里那些泛酸又似苦楚却又有想要发怒的冲动。她想大概是爱了,她所有的这种情绪只是因为无法独占这个男人罢了。
所以对着这一堆巴巴等着分享她的爱人的女人,肖红妆明显没有了逛花园的兴趣,她脸上更没好脸色,只是淡淡说了声:“起。”便打算往回走。
“娘娘这么着急走,莫非是我与众姐妹有得罪的地方?”说话的是一位年约十八的少女,长得粉脸柳眉,一双杏眼似含三分笑又若带七分嗔,是位娇俏的美人。
“我与众姑娘素无交往,何来得罪一说。”虽然面目含笑,肖红妆却也看出了对方的嘲讽。因着和对方实无瓜葛却被对方抢白,这下心情更差,语气上便更不留情面:“倒是你小小年纪,便出这般挑拨之言,想来也是需要再修下身性的。”
对于这种争宠找茬的小女儿,肖红妆毫无经验。不过拜平日翻阅了许多戏本子的功劳,她这两句学着上面某位正宫娘娘的话句说出来,倒是气势十足。
“你……你……”那少女想不到传言中品性颇为纯良的肖贵妃说起话来却这般不留情面,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答才是合适。
她哪知晓肖红妆虽记忆尽失可是到底曾是边关统军十二万的军候、从军十一载的老将。平日里不为难人一来是这宫里虽然很是不自由可是宫里哪怕是皇太后与皇后对她也是颇为尊重,二来是赵昱对她也很是宠爱,她便不去动那些心思。可眼前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却往往不去想那深层的缘故,便急巴巴的要来与她为难,那她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肖红妆也不理她,只打算越过人群打算往祥乐苑方向走。
许是在池子边站了些时间刚才又动了些许气,加上前几日头疾的缘故,不待越过人群,肖红妆竟脚下一软便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去。
"娘娘!”幸得苏杏娘就站在她身后不远,见状她一个快步上前在肖红妆倒地前把她拉扶住。
肖红妆看了看莫名发软的右脚,抬头对苏杏娘感激道:“谢谢苏姑娘相助。”无论苏杏娘图谋的是什么,刚才她的出手相助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苏杏娘,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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