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热闹,肖伏豹事忙。这当口能顾得上肖红妆的人已经不多了。
待府中下人终于觉察到他们的小姐,定州城的少城主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饭也没有换洗衣服之后,才终于在他们小姐的房中找到了书信一封。
肖伏豹在书房看着老管家福伯递给自己的信,信上字迹虽然能让人懂,但却毫不美观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终于确定了这封信正是自己的孙女肖红妆写下的。
信中言辞激荡,但却也算是情理相合。
肖红妆说:于情,自己作为定州城的人,西凉累犯边境屠我边民,上阵杀敌是每一个定州城乃至大梁朝的子民都应该做的;于理,自己身为定州城少城主,未来的边军守将,早日进入军营熟悉军中生活乃是必须,也是为未来作打算。
肖红妆历来伶牙俐齿,写起信来仍字句间仍仿佛就站在肖伏豹面前一样。
肖伏豹抚摸着桌上的信久久不语,连一旁的福伯都开始着急了起来:“老爷,要不还是去军营叫小姐回来吧。”
肖红妆是福伯看着长大的,严格上来说,福伯见她的时间算起来比肖伏豹还长。眼下肖红妆一声不吭就隐姓埋名去当了那戍卒,他自然是担心的。
“阿福,你看长安也一下子就长大了。”肖伏豹拿起肖红妆留下的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到底是我肖家的女儿,她若想来日能担得起定州城这担子,这是个好法子。”
话说肖红妆投军后以为能上阵杀敌,却不料参事见她身量单薄,将她调去负责军中吃食的伙头营中,而一起来的李大富乌承方却可以到正经的戍字营校场接受操练,这让肖红妆心下暗恼,但既已从军这军令却不得违,所以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这两三年间她性子比之前沉稳了许多,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再像以前在市井中混日子般随性而为,便也作罢。只是每每经过校场,见到声势浩大的操练场面以及休浴时李大富与乌承方两人的兴高采烈,肖红妆便只有暗暗气闷。
这天肖红妆正在清洗着午膳要用的食材,突然闻得军鼓骤响。
将近一年来,肖红妆所在的戍字营虽然驻防在离西凉国界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可是一直以为都相安无事,现下军鼓大作,显然有敌情。
驻地两面靠山,一面临水,是大梁与西凉的边境之间少有的肥美之地,这等地方本应是百姓安居乐业的不二之选,但现下除了驻军外却见不着普通百姓的人影。
本来这里以前也有过不少大梁朝百姓定居,不过自从两年前西凉的禄鸣鹤在此地偷袭屠杀百姓后,大家便散去了。后来虽然禄鸣鹤败于肖伏豹麾下张大牛后,未再来犯,但百姓却也不敢再在这块风水宝地生活。
眼下军号急起,肖红妆亦不多想,只是跟旁边的赵老四讲了一句:“东西你且收拾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抓起平日藏于一旁的长枪便随了步卒方向跑去。
“肖六!肖六!”赵老四年近六十,虽是老兵了可到底反应是慢了些许,待他喊出话来肖红妆已跑有将近二十步之遥。
“麻烦告知一下什长,就说我肖六也上阵杀敌去了!”肖六一边跑一边对赵老四大声说道。身后的伙头兵们倒是没有人作声。军号乍起,大家伙都忙着收拾东西呢,没有人理会这突来的小插曲。
“唉,这娃子,为了军功不要命啰!”赵老四一边收拾一边感叹道。从军者谁不想上阵杀敌取得军功光耀门楣?可是军中自有军中的矩规,这肖六算是擅离职守,若他无事归来也是要受罚的。若是运气不好……赵老四想了想肖六那小身板,不由得又摇了摇头,然后麻利得把应该收拾的都收拾好,跟其他伙头营的将士一起等待命令。
肖红妆身子轻,因有功夫底子跑起来也毫不吃力。转眼间她就找到了李大富他们的位置。
因为平日里她常会跑到李大富他们营里鬼混,所以现下她悄悄混入李大富乌承方他们中间,此时众人也懒得跟她计较。本来上阵杀敌就是危险至极的事,眼下多个人算是多个帮手,大家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场后世史书称为“马营山之战”的战事算是肖红妆第一次真正上阵杀敌。史书上寥寥数笔说此战乃大梁朝与西凉之间自永康二十八年大战后,两国停止争端两年之后烽烟再起的标志性事件。而在这个事件后那后来名动朝野的锦衣候肖六是由这一战开启了她那传奇的一生的事情,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却无人知晓。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说回战争。
战鼓虽急,但戍字营阵法未乱。戍字营众将士仍可有条不紊按平时训练好的阵法做好迎敌的准备。但终是步卒,纵然现在营中人数是以他们戍字营驻军这一千多人面对西凉的五百多骑兵,胜算也确是不高。
戍字营驻军原有三千多人,但适逢这两日轮值休沐,换防驻军尚且未至,是以这驻地中仅余这一千多人,眼下算是全军出击了。
西凉骑兵人高马壮,眼见这大梁的守兵不过是些带甲步卒,不由得起了轻敌的心理。
“大梁的守将听命,我等并不想伤你们性命,你们只需后退十里,待我军取得粮草自行离开。”西凉一将领喊道。看来西凉军是吃准了自己胜算无忧,方喊出如此轻蔑之言。
“禄将军,前两年两国方始签订互不起干戈的国书,将军此意我实在不明。”
“原来张将军今日也在此。”西凉一身穿褐袍头戴护盔的将领骑马上前,正是西凉的禄鸣鹤。他年岁不大,生得在西凉兵卒中也不算高大,却有一股阴狠的劲。“我并非有心与张将军生事,但我百姓却实在难挨过这灾年,还望将军谅解。”
此人说话尚算文雅,但讲述的事情却又无理至极。肖红妆心里暗自发笑,你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却要去抢别人的东西,这又是什么道理?
“将军此言差诶。若是贵国百姓生计难继,需我大梁援手,自是要由贵国朝庭知会我朝朝庭,到时两国协商完毕自然会有军书政令至我这定州城中军里。若无军书而拱手相让或擅退驻地,将军此等行为岂不是要置我这驻地将士们的性命于不顾之地?“
肖红妆听得这位张将军的话,心下不由得鼓起了掌。谁说从军的都是粗人来、有勇无谋只余一身蛮力来着。这位将军看起来可不只谋,就连嘴皮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但是,看着前面越来越急躁的西凉骑兵,肖红妆也知道任凭这位张将军嘴皮子功夫再厉害,说得再合情合理,估计都拖不了多久了,当下对左右李大富与乌承方道:呆会骑兵过来,先别管人,首要把他们马腿砍掉再说。
西凉人擅骑射冲峰,若论弓箭手他们在马上己方的却在地上盾的后面,自然己方的准头更高一些胜算要更大一些,所以西凉人应该不会直接用弓箭手,但是另一强项冲阵却是一定会用的,但冲阵的主力其实不是人,是马,只要把他们的马腿伤了让他们无法发挥,他们就与己方无异都只是地上的走卒而已,就算他们强壮些,但定州的儿郞也不是吃干饭的,到时一千多对五百多,怎样胜算都不算差。
“如此休怪我不讲礼了!”禄鸣山见对方说出来的话,也知此事确实是不可能按他说的办。他开始说那么多也只是真心不愿在这里撕杀伤及此方兵卒性命罢了,所以明知无望也仍要试上一试。但此时无望他只好想举起手中佩刀。
西凉兵见信号,也不含糊,个个驱马朝着大梁这边冲了过来。
“砍马腿!先砍马腿!”肖红妆在提枪伤了一匹马后,眼见马背上的人被甩了下来,知道这个方法真正的可行,不由大喊道。战场上本来刀枪相交,但好在她的声音比平常男子的稍稍尖上了那么一些,所以穿透力也就出来了。
本来以走卒对骑兵来说,骑兵是占了优势的。可是自打肖红妆大喊之后,大家见这法子甚好也纷纷效仿,眼下虽然禄呜鹤的部众伤亡不多,但是两军对阵时却也怯了下来。
西凉骑兵虽然骁勇,但对战马却很是爱惜。眼见现在大梁的军队首先针对的不是马背上的人,而是地上跑的马,对战马的珍惜让他们不由得放慢了进攻的速度。速度一慢,气势也就弱了。
冲锋陷阵当一鼓作气,现在西凉骑兵心生怯意禄呜鹤又岂会不知晓?眼见对面越战越勇,已方却越来越迟疑,终于下令收兵。
这一仗大梁的守兵险胜西凉骑兵,并没有在朝中引起任何风波。最近大梁与西凉之间小纷争不断,这种小规模的来兵犯事,基本上三五个月一回,朝中也确实是见怪不怪了。不说朝中,就连定州城中的肖老城主在知道这场战事也唯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吩呼下面好生做好阵忙将事的抚恤事宜而已。
虽然朝中与城对于这件已方战士阵亡二十一人,伤一百三十余人的小规模战事似乎不怎么意,但肖红妆却在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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