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的他

“你这个灾星,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一个老妇人用骨瘦如柴的手抓着周安澈的耳朵,拼命的撕扯,用骷朽的手抓挠周安澈脸上的红斑。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努力隔在老人和小孩的中间。

几乎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妈,妈!求求你放开澈澈。不怪他,都是我的错。”

周安澈全程呆械的站在原地,既没有哭,也没有闹,任由老人发泄。眸子里映射着老人的愤怒,女人的崩溃。

这个老人是周安澈的奶奶,曾经最疼他的人,哪怕他脸上有红斑,也依旧疼他如骨。

周妈妈终于将自己的孩子与老人隔开,只是雷鸣般的哭闹声,还是滔滔不绝。

默默低下了头,掩下眼角下的红斑。

周安澈不恨奶奶,毕竟谁会恨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呢。

不知道怎么的,安澈突然觉得身体很轻,自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在空中,在拥抱苍穹中的云。

哭闹声竟然渐渐从耳边消失,周安澈露出了笑容,他低着头,没人看见。

周安澈突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笑呀?他们都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自己也要哭啊?

他有时候都觉得好笑,每当家里鸡飞狗跳的时候,自己总能在这个时候天马行空的想象。

“周毅”

耳边雷鸣般的蹦出了两个字,周安澈头痛欲裂。

周毅?周毅是谁?

好熟悉的名字,哦,周安澈想起来了。周毅是自己的爸爸。

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三年前把自己个妈妈丢下了。咦,好像不对,是被我害死的……

三年前,周安澈十四岁,热情阳光,青春洋溢的。

在周安澈十四岁生日的五天,周毅应公司要求外出出差,却答应周安澈一个生日礼物并在他生日之前回家。

周毅的工作很顺利,在五月十一日是已经定好机票,准备返程,在那之前周毅给自己儿子打了个电话。

“安澈,想要什么礼物”

“嗯~听说汶川的花很美。我想要汶川翠雀花行吗?”

“行,没问题。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摘给你。别说花了”

只是周毅对周安澈说的最后一句话。

活的花不能带上飞机,周毅就找了汶川翠雀花的胸章。身为一个父亲,虽然是想给儿子最好的,挑挑拣拣耽误了一日,飞机自然也被推迟了一日。

五月十二日上午,周毅拿着花的胸章,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越看越满意,想起自己儿子崇拜的眼神,嘴角就怎么也压不住,笑容忍不住的往脸上跑。

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在这个平常的日子,花草开始抖动,石子开始跳动。一切的一切都预兆着有大的灾难,将要降临。

这时周毅才从马上要与亲人团聚的欢乐中清醒过来。周毅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逃命,这项指令不是脑子发出,而是身体。是来自灵魂的恐惧,来自基因的颤抖。

没有拿行李,没有拿手机。只是手中紧紧的握着样本和胸章地动山摇。

在自然面前,人类输的一败涂地。

顷刻间,房屋塌陷,道路裂开。不过几十秒钟,一座繁华的都市就变成一座废墟。

“轰”

又是一座大楼倾倒,巨大的石块撒向逃命的人们。

石头碾压在周毅身上,他与七万同胞长眠于此。

周毅不是神,没有不死之身。他也不是小说中的男主,得不到幸运女神的青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两个人的儿子,一个人的丈夫,一个人的父亲。

周爷爷接到政府打来的电话,让他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气血攻心,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便撒手人寰。妈妈直接晕倒。最后是周安澈和他的姑姑去收的尸。

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却没有一丝阳光属于他周安澈的,只有冷到骨子里的寒,蚕食着有小幼小的心脏。

谁能想到一天时间,换来的是噩耗和未寒的尸骨,自此以后奶奶就疯了。

周毅没有多么伟大,不值得万人敬仰。但是他的离开,足以毁掉一个家庭。

奶奶疯了,不记得自己的宝贝孙子了。固执的认为是周安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为了不刺激奶奶,不让病情恶化。

所有的事情变得都顺着她,然后周安澈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凶手”。开始只有奶奶认为周安澈是凶手,后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凶手。

周毅的头七,周安澈将自己的悲伤放在心里,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谁又知道小小的他每走几步,便要抬头假装仰望天空,让眼泪倒流。

周毅疼爱的侄女周燕燕哭的崩溃。

周安澈想去将自己七岁的堂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边上的木椅上。告诉她,你的小叔只是在人间呆烦了,回自己的星球了。

忍着泪,扬起微笑像曾经哄妹妹一样说道:“燕燕不哭,哥哥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肉肉好不好啊。”

周燕燕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周安澈。

说出了周安澈怎么也想不到一句话。

“你这个灾星,你害死了小叔,你为什么还在笑。到怪你,是你害死了他!”

害死了他……害死了他?

害死了他!

陈乔恩像是有什么魔咒一样,一直徘徊在周安澈的耳边。

入耳,入心。

周安澈什么都听不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偏偏心脏还那么疼,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他弱小的心脏。

好痛!痛到无法呼吸。觉得心脏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周安澈扶着墙张开嘴,企图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可是这一招似乎失去了效果。视线慢慢模糊。

反正最后他扶着墙离开了周燕燕的视线,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周安澈也不记得。

从哪以后,周安澈就变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么刻苦学习,还是那么懂事。只是往后的日子,它便像是缺少了阳光一样,缺少了开朗。

不知不觉,天生的红斑胎记,也变成了魔鬼的印记。

有魔鬼印记的灾星,也就这么诞生了。

兜兜转转便是三年,周毅和爷爷死了三年,奶奶疯了三年,妈妈坚强了三年,而周安澈也当了三年的“凶手”。

脸上的刺痛,把周安澈从回忆中唤醒。在抬起手,摸摸脸颊,是湿热的血。

周安澈突然间有所动作,推开了奶奶。不轻不重,但着足以让老人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抬起猩红的眼。

仅仅一个对视,便让周妈妈心惊胆战。这是自己的孩子吗?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自己转身跑出家门。

“安澈!”

这是妈妈的声音,周安澈听出来了,但却不想回头。他跑的更快了,像极了风,一眨眼便离开了周妈妈的视线。

周妈妈想追自己的孩子,但身后的老人是责任,是帅不开的负担,如一座大山压在女人肩上。

目光追随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到底是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迈出那么一步去追上自己的孩子。安澈那么乖,一会儿肯定会自己回来的吧?

回头,扶起了还在咆哮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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