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岑鹿溪如约来到王贤惠告诉她的地址，小小的门面此时已经挤了七八个人，清一色的中年阿姨，所以当岑鹿溪踏进门的时候，全部的人朝她行了注目礼。
“何总在吗？”岑鹿溪脆生生的嗓音特别明亮，见没人回答，她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谁啊？”一个穿着白衬衣，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打开里间的门走了出来。
“你好，我是岑鹿溪。”岑鹿溪摆了个明星上红毯的标准笑脸，对着男人伸出了右手。
何文康愣住了。
他这家政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中介，干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活儿，手底下并没有固定的员工，什么时候接到活儿，什么时候召集人手。
这个行当需要的都是有点年纪的劳动女性，因此他和这一片的中年大妈们打成一片，以便需要人的时候能随时招到人。
当地政府有个政策，企业里有刑满释放员工或者残疾人员工，可以减免一定的税收。
为了减税，也为了和社区搞好关系，王贤惠一提岑鹿溪的工作问题，何文康就答应了下来。
他心里也有小九九，都是减税，招个坐过牢的女工，比招个残疾人划算。
他对岑鹿溪的到来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也许她已经和社会脱节，也许她性格怪异，也许她啥都干不了。
但何文康独独没有想象到眼前这一款。
女孩黑衣黑裤，还背着一只黑色的背包站在他面前，身材高挑瘦削，浅棕色有些干枯的头发被高高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皮肤过于苍白，但杏仁状的双眼却十分明亮，看不到一丝杂质，此时正直视着他。
她的嘴角上扬，露出八颗洁白贝齿，嘴唇不像时下大多数女孩那样涂着明媚的口红，但仍然粉粉嫩嫩。
整张脸透着“老娘最美”的自信。
“你好。”岑鹿溪挑了挑眉，再次说到。她知道原主的样貌就算闯荡娱乐圈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但眼前这位何总，也失神得太久了，显得没有见过世面。
要是粟清站在你面前，你岂不是哈喇子要流一地？岑鹿溪暗想。
何文康总算回过神来，忙伸手握了握岑鹿溪的右手，岑鹿溪的手冰凉细腻，却又柔软无骨，这奇异又矛盾的感觉令得他在岑鹿溪抽回手后，一直觉得手心发烫。
“岑——小姐。”
喊出岑姓之后，何文康花了一秒钟思考应该怎么称呼她，照理说，老板直呼员工的名字理所当然，但他却不知为什么，竟有点不好意思叫出她的名。
“叫我鹿溪就行了。”
岑鹿溪太明白何文康的心思了，在娱乐圈见男人见得太多，他们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何文康显然有点喜出望外，“好的，鹿溪！”
说完又醒觉自己的喜悦太过于明显，旁边这么多人看着，于是尴尬地咳嗽一声，压一压声音，让它听起来低沉稳重一点。
“今天有两个活儿，一个是紫云山庄500平的别墅；一个是1000平的办公楼，现在我们一共8个人，4人一组，两边报酬都是一样的，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表面上看，办公楼面积比别墅大多了，可实际上办公楼新建成，里面还没什么家具，做起清洁来省事许多，大妈们中立刻就有人叫到“何总，我选写字楼！”
最后统计下来，有5人选了办公楼，只有2个选别墅。
何文康皱了皱眉，这样的话，必须他来调节了，实际上他不大愿意干调节的活儿，因为大妈们总能说出一大堆不想调节的理由，这个环节是最令他头痛的环节。
他看向还没有选的岑鹿溪，希望她能选别墅，岑鹿溪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看了看他手上的记录本，道：“我选别墅，还有，就三人吧，这么点钱，人多不好分。”
何文康震惊了，三个人做500平，她是不知道活儿有多累吧！
其他两个选择别墅的大妈也不干了，纷纷表示三个人太累，而且岑鹿溪还是新手，肯定干得慢会拖累她俩。
岑鹿溪看向俩人，满不在乎地说，“钱就这么多，多一个人我们就得少分一点，我是不愿意的，这活儿也没说今天必须做完，做不完明天还可以接着做，你们俩要是嫌累干不了，我一个人也行。”
其中一个满头小卷的大妈被成功激将，大声道，“咋不干了？我们肯定是要干的，你一个丫头片子都干得了，我们有啥干不了的！”
另一个衣着稍显朴素的大妈显然是小卷大妈的跟班，连忙也附和，“干，我们干！”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记上吧，就我们仨。”岑鹿溪朝何文康扬扬下巴，何文康忙将她的名字写在别墅的下面。
“好了，把地址给我们。”岑鹿溪又道。
何文康忙将地址抄在便签纸上，递给岑鹿溪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才是打工人的错觉。
“交通费给报销吗？这离得可不近。”岑鹿溪看了看地址道。
“给的给的！紫云山庄离公交站有点距离，你们可以坐到天后街下，然后打车过去，发票留着回来我给你报销。”
何文康开的是小公司，处处都抠抠搜搜的，破天荒头一遭，居然同意报销交通费。
另一组的大妈叫起来，“我们也要报销车费！”
何文康转过头，“办公楼就在两条街外，用不着坐车，你们走过去，当热热身。”
岑鹿溪和两位大妈一起到了紫云山庄，招呼她们的是一位看起来气质温柔的中年女人。
“我是这家的保姆，姓于。”中年女人自我介绍道。
岑鹿溪有些惊讶，这位于姐看起来养尊处优，气质和身边两位大妈截然不同，实在不像是保姆。
小卷大妈显然也十分好奇，口无遮拦地问：“小于多大啦？在这儿干多久了？这里的活儿多不多？主人家好相处吗？”
岑鹿溪皱皱眉，虽然她和大妈是第一次合作，可现在大家是一个团队，一个人显得无礼，给客户的感觉，就是整个团队不着调。
岑鹿溪刚想出声道歉，于姐微微笑了一笑道，“这位大姐贵姓？”
“我姓张。”
“张大姐可真是太会说话了，我哪里是小于，我是五十年代生的，恐怕你都得喊我一声姐姐吧！”
这话成功转移了张大妈的注意力，五十年代生，至少也61了，比自己大了整整10岁，可看起来比自己小10岁，这一进一出就是20年的差距呢！
“不像，你可一点都不像！”张大妈一边摇头一边羡慕地打量于姐。
于姐微笑着不再接话茬，转而告诉三人清洁工具的位置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离开了。
“开始干吧，不赶紧做今天恐怕真的做不完。”张妈一边撸袖子一边说。
“放心，做得完，也就6个房间，整套房加起来不会超过300平。”岑鹿溪气定神闲地道。
“300？何总说是500。”一旁一直没讲话的朴素大妈李妈疑惑着出了声。
岑鹿溪耸耸肩，紫云山庄她来过好几次，以前有娱乐圈的朋友住在这儿，所以这个户型她再熟悉不过，这里就是主打的花园大，所谓500平总面积，花园就占了一半，还不算游泳池。
花园自有园丁打理，游泳池也是专门的人清理，所以他们要做的面积，绝不会超过300平。
于姐是保姆，既然不负责做清洁，想必是得下厨的，她看起来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厨房绝不会脏乱差，所以肯定也不需要怎么打扫，这样算下来，其实她们的工作量并不大。
带着怀疑的心思，李妈迅速将别墅上上下下跑了一遍，然后气喘吁吁地回来告诉张大妈，“张姐张姐，小岑可真是神了，真的只有6个房间！”
见张大妈还是一脸不信，李妈又补充道，“花园忒大了，幸好园丁说不用我们管。”
“你以前来过吧？”张妈确实还是要见多识广一点，马上就想到了这一层。
岑鹿溪不置可否，拿起吸尘器打开开关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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