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27号到来。
陈子瀚和龙筱念一大早就乘坐高铁去冕城。半路上,龙筱念接到了龙鸣阳的电话,说冕城那边暂且不太需要她,她妈妈也不太想见到她,医生也说怕病人情绪激动,这样对病人康复不利,所以让龙筱念先回南城照顾弟弟。
龙筱念本想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但是考虑到父亲这么无力的声音,便只好答应。二人临时补票抵达南城,五个多小时的车程,龙筱念要么就是靠着陈子瀚的肩膀,要么就是靠着窗看窗外的风景。她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了四年级的那个午后,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作,只是说了一句:妈,你刚刚碰到我筷子,差点捅到我喉咙给捅死了。然后妈妈就狠狠地扇了她四个耳光,更确切的说,是右手掌从上往下朝龙筱念的脸上砍来,打完脸的时候手还要上扬,她还留着指甲,指甲刮过的血痕清晰骇人。奶奶说了一句“别打了”,妈妈也大声喊叫,说奶奶多管闲事。还小的弟弟哭着喊别打姐姐结果被妈妈从餐桌上提走,扔到了一旁的角落中去,摁着他的头骂“可怜谁呢你”。自那以后,只要她妈妈在餐桌上,她就不会坐在餐桌上,过年都是。她不明白,怎么妈妈会对她这样?小时候不是没有被揍过,只是关于那次的记忆太过深刻,她,忘不了。
想到了初二的那个晚上,下着瓢盆大雨,自己没有带伞,只好淋回家。等一回家她就看到了妈妈在翻自己的日记本,书柜和书架也是乱糟糟的。顿时她就生气了,大声质问着为什么翻她的东西,而她妈妈把在听到她的大声质问后,就把日记本飞了过去,尖角砸中了龙筱念的肚子,本就是例假来的第一天疼的难受,这下更疼了。然后她妈妈就大步走出了房间,边走边说:谁稀罕看一样。稍晚一会儿等她爸爸一回来,她妈妈就恶人先告状,隐去自己做的事,掐头去尾说无意中发现了龙筱念的日记本,添油加醋说龙筱念看见自己在看她日记本后恼羞成怒和她吵架还差点动了手,还说小小年纪不学好早恋难怪成绩下降了。龙筱念在房间听到这些想为自己辩驳,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龙鸣阳就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大逆不道,心思不纯。龙筱念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拿自己妈妈和别人妈妈作比较,后来在体会到社会的黑暗后就取笑自己怎么得不到妈妈的真传,可以信口开河,可以胡编乱造。
想到了高三的那个早上,她比平时晚起了10分钟,于是没能吃到需要自己做的早餐。后来因为自己没有吃早餐,在第三节课的时候低血糖晕倒在课堂上,而龙筱念本身就贫血,考虑到她的身体,班主任立马给联系了家长,但那个时候她爸爸在冕城工作,她妈妈却是在听到她低血糖的时候说这点小事不至于回家,她没空来接她。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班主任看她的眼神,不知所措中还带着心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一脸平静,轻声道:安老师,我没事,可以继续上课。一整天,她表现的都和往常一样,晚上放学,在一见到等她放学的陈子妍时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当时哭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家里人从来不会关心自己的身体,这不是早就一清二楚的事吗?可是她在见到陈子妍的时候就是没有忍住。
还有很多很多,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些偶尔让她犯难的日子,那些日子潜移默化中也对她的性格有了很大的影响。在同学们的讨论中她那并不热络的性格反倒和大家闺秀挂上了钩。
回到家中,龙筱念没想到爷爷奶奶也出来了,仍旧像往常一样,她会略过爷爷只问候奶奶。陈子瀚知道其中的一些缘由,于是带着笑喊了爷爷奶奶后就没有怎么开口说话了,随后找借口就出去了。等下要解决的是龙筱念的家事,而陈子瀚此时只是龙筱念的男朋友,所以他们俩商量后一致觉得陈子瀚还是回避的好。
一大家子被阴云笼罩着,没有心情说任何话。
龙筱念做了中午饭,几个人简单的吃着,吃到一半的时候,敲门声响起,龙骁年丢下饭碗就跑去开了门,其余的人在听到龙骁年喊“爸”后也都放下碗筷赶往门口。
龙筱念呆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龙鸣阳这般憔悴的样子,头发是乱的,已经很多天没有打理了,胡子冒出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再一看,好像背驼了些,身子也往左边倾斜着。
龙筱念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喊了一声“爸”。
他们父女两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平静如水的相处着,这个时候,龙筱念又能说些什么呢?
龙鸣阳脚步不稳,虚弱弱的仿若无力。等走到龙筱念面前,忽然“哇”的一声大哭抱住了龙筱念,越哭越凶,整个人的重心压在龙筱念身上。
龙筱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记忆中,这是她的爸爸第一次抱她,忽然离自己爸爸这么近距离,龙筱念不是很适应。眼睛往上看,一下子就看见了龙鸣阳的白发,才短短几天,白发就冒出这么多。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抬起手拍打着爸爸的背,一下又一下。
龙筱念奶奶走了过来,举着手也拍打着自己儿子的背,眼泪同样止不住的流。她不是在担心儿媳妇的病魔,只是在担心自己儿子。龙鸣阳抬头看了眼自己的老母亲,顿了那一下后又哭了起来。
过了三四分钟的样子,龙鸣阳渐渐止住了哭泣,她奶奶顺势说:“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筱念做的饭,比以前好吃些,你尝尝。”
“对对对,快吃饭吧,等会就冷了。”龙筱念的爷爷坐在椅子上,附和道。
龙筱念的奶奶瞪了他一眼,就去了厨房添了一副碗筷。龙筱念给龙鸣阳盛了一碗米饭递给他,每个人都重新动筷,气氛压抑而又沉重。
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吃的好好的,龙鸣阳突然又大哭了起来,拿筷子的右手掩着面,左手的碗砰的一下掉在了桌子上,转了一下随后啪的一声碎在地上。一旁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坐在桌下的龙筱念赶忙过去,把父亲搂在自己怀中。怀中的父亲哭的执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下接一下的哭,最后成了呜咽声。
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饭后,龙筱念让龙鸣阳先去洗个澡,然后又带他去常去的那家理发店给理了发。随后拨打了个电话给多年好友邱奕伟让他送自己和父亲一起下去。一路上,龙鸣阳都没有什么精气神,半途后,好像有什么话要说,龙筱念一问,又说没什么。
等到了冕城中医院门口,龙鸣阳支吾的开口说道让龙筱念先不进去,等晚上她妈妈睡着的时候再过去,他怕她妈妈一见到她情绪激动,龙筱念想了想,便答应了。邱奕伟了解到了个大概,也没有开口说一些安慰的话,等着龙筱念自己恢复状态。好久,龙筱念对他说:“送我去子妍家。”
邱奕伟一听到这个名字心率就乱了,但不至于让别人觉得异常。
一开门,龙筱念就抱住了陈子妍,哗啦一下,眼泪开了堤,把心底的担忧和着一嗒一嗒的眼泪说出,也不顾邱奕伟在旁边。
倒数第二句是:子妍,爸爸哭了,他抱着我哭了,哭的像个小孩一样。
最后一句是:子妍,你告诉我,我妈妈得的是什么病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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