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最糟糕的一段时间,一直都是阿七陪着我。与其说是陪着我,不如说是使唤我。
每天早上的第一通电话肯定是她打来的:“快快,陪我去上课。”在全员不上第一节课的大学时代,早晨七点钟的电话真的会要了全宿舍的命。
中午的时候,她把饭卡直接塞到我手里,让我用一米八多的大块头去和一群小女生抢着打饭。
后来,阿七更变本加厉了。
“我肚子不舒服你帮我去打饭吧。”“我想喝奶茶了,去给我买一杯。”
有时候我会不耐烦的回怼她:“大姐,咱就是说,你就不能找个男朋友吗?”
我只记得和阿七是在新生见面会上认识的,具体怎么回事实在记不起来了。她说我是她在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朋友,渐渐的,我们就无话不谈,越来越熟络。
舍友说阿七肯定喜欢我。我说我知道,我也喜欢她,我们是好哥们。舍友嘲笑我,说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友谊。我便回骂他恶心,思想不健康。
青春里的应该有纯洁的友谊吧,那是一种薄如蝉翼的关系。进一步做不成恋人,退一步也做不成朋友,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王菲歌里面唱得那样“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越来越近,却从不接触。”
每次假期开学,我都会早到两天,然后第二天在车站等着阿七。她一下车就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也熟练的接过她的行李。
某一天的晚上,阿七发微信问我在不在宿舍,我说在床上躺着,她说让我赶紧起床她在宿舍门口等着我。
见到阿七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从背后拿出一提啤酒。
“走,去操场。”她兴冲冲的对我说。
我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大小姐,您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阿七见我无动于衷,就直接牵起我的手拉着就要走。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恶搞的起哄声。因为我的宿舍在一楼,所以这一幕就被在窗台上偷瞄的舍友们尽收眼底。阿七被这突如其来的起哄声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
我索性接过她手中啤酒跟着她一起走,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摆了摆手。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像《纵横四海》里的张国荣一样酷。
男生,这该死的虚荣。
那天的天气特别晴朗,一抬头就是满天的星星。我和阿七席地而坐,她费力撕开包装的样子逗笑了我。
“你真是个木头啊,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阿七扔给我一个白眼。
春末的温热随着易拉罐的开瓶声消失殆尽,阿七放在嘴边抿了两口,然后很夸张的张大嘴发出“啊”的一声。“真爽。”
我笑她好娘啊,然后拿起易拉罐一口气喝了半瓶。她不甘示弱,然后我也紧随其后。
酒过三巡,阿七歪着头靠在我的肩上。她问我,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说:“有啊,跟每个男孩子一样,小学的时候想打NBA,中学的时候觉得CBA也不错,到了大学勉强挤进了校队。打了这么多年的篮球,增长的却只有年纪。”
她笑我傻,我问她,你呢?
她说她从小都想当个演员,高三的时候落榜了,只好来到了这个破学校,遇到了我这个烂人。我听出来了,她在骂我,但是看到她脸上失落的表情,连忙安慰她:“虽然没考上,但你也很成功了,尤其是你装病让我打饭的时候,演的特别像。”
她生气的捶我胸口,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那一刻我觉得,越界了,蝉翼要破了。
当晚送她回宿舍的时候,路过人工湖的小石桥,阿七说她想坐在围栏上,让我把她抱上去。我说你疯了吧,你要是掉下去那我可是蓄意杀人。但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能如她所愿。
我怕她掉下去,便用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因为她个子比较矮,所以我经常拿她的身高开玩笑,这次也不例外。我笑她坐在围栏上才跟我一般高。
她没有生气,只是骂我木头。突然她搂住我的脖子,如蜻蜓点水般吻过我的唇。我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着她,她只是嘻嘻的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与其说我不敢推开她,不如说我不舍得推开她,于是在酒精的加持下,我们像校园里每一对烂俗的小情侣一样。
温热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所有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第二天,什么也没变,阿七还是早上七点准时叫我起床,陪她上课,一起吃饭,下午在图书馆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分给我一个耳机。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阿七走到哪里都会很大大方方的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过食堂,一起走过男生宿舍,一起走过校园里的人工湖。在初夏的夜晚,我们习惯了坐在操场上看星星,她歪过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便宠溺地把将她搂入怀中。
记忆中的那个夏天总是晴朗,不知道是阳光明媚了夏天,还是那个夏天沾了阿七的光。
但是,我做了一件特别傻的事,傻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瞒着阿七买了一张火车票,坐了一夜的绿皮车去了另一个城市,见到了高中时的女孩。听老同学说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现在自己的生活也挺好。但可能是青春里的意难平吧,我还是鬼使神差的去了,没有结果。
回去之后,阿七和我大吵了一架,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架。过了这么多年,吵的什么我都忘了。就像阿七的模样,真的再也记不清楚。
但是那天晚上,阿七说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愿意陪着你,但不是替她陪着你。
我没有说对不起,也没有换来她的没关系。
后来的我们好像就没有了交集。再也没有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偶尔擦肩而过,但身边也有各自的朋友。可能那段时间里,我们都在让自己变得更好。
再后来,我当上了学生会会长,加入了校篮球队并且坐上了首发;阿七在老生欢送会上凭一首《野子》惊艳了全场,还收到了隔壁班男生上台送的鲜花。的确,我们让自己变得更好了。
那天欢送会结束之后,阿七在后台收拾东西,而我在忙着处理过几天篮球比赛的事,好巧不巧,我们成了最后离开礼堂的两个人。
这么晚了,一起走吧。阿七边锁门边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好。
早就过了门禁的时间,校园里漆黑一片,远处也只剩下一个消防灯在孤零零的亮着。走过熟睡的人工湖畔,总算听到了点夏日的风声。
“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一手,今天你可真是惊艳了全场。”我试图打破夜的宁静。
可能是没话找话的囧样,逗得阿七噗嗤一笑。“你也不简单啊,我的会长大人。”阿七嬉笑着逗我。
我摆了摆手说:“你可别埋汰我了。”
“怎么会呢。”
之后,又只剩下了盛夏的蝉鸣。
“今天上台的那个男生你感觉怎么样?考虑考虑?”
我又开始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但这次阿七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走过人工湖旁的小石桥。我也识趣的闭上了嘴。两个人就这样边走边听着夏天的声音。
后来在想起阿七时才发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舍友告诉我说,阿七和当时上台送她花的那个男生在一起了。我只是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说:“就他?他不配。”
“你配得上人家,但是你看看人家现在还理你吗?”
那一刻我幡然醒悟:我已经失去了阿七。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但是荷尔蒙分泌的年纪,哪会有这种关系。我以为我还在惦记着别人,但回想起来脑子里全都是和阿七一起走过的日子。一起在食堂里抢着打饭;一起在空教室在图书馆里学习;一起坐在操场上看星星,谈人生,谈理想。原来阿七是那么喜欢我,我也是那么喜欢她。
捕捉到了她的温柔,也曾触碰过,但我总是后知后觉。
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我已经拥有过她的爱了,成为了她青春里的一部分。我不确定她以后是否还能记起我,但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谁都无法替代的。至于,她以后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也都和我没关系了。错过的人就让她错过吧,接下来不顺路的话,那就祝她平安。
可能我们开始过,也可能从来没有开始过,无所谓了,因为那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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