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世

宣德六年盛夏,晋王府与左相府相继诞下两女。那一晚,大凉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以湘河为界,北方数月的旱情得到了缓解,然而南境本就断断续续下了几月的雨,这一夜,南境多处河坝决堤,甚至淹没了几处地势较低的城池,损失巨大。

那一晚,传言中云游四海的仙鹤大师在宫门前捏着胡须摇头:“凤凰女降世,北境新生,恶鬼复生,南地大涝。大凉国未来的气运......难啊!难啊!”

侍卫推搡着穿着破烂不堪的大师催促他离开,大师不止不休大嚷:“京城一夜降生两大贵女,皆是命中带水,若南疆恶鬼压制凤女天命,大凉必亡!”

这荒唐的话语很快传入宫中,皇帝立即下旨将那大师召入宫中盘问,南疆恶鬼为何人,带有凤凰天命之女又是何人。可就算皇帝命人拿着刀架在大师的脖子上,那老头也只是晃晃脑,优哉游哉的重复着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就在人们都以为皇帝会杀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道士以平民心的时候,仙鹤大师却在第二日安然无恙的从宫门走了出来。

左相府与晋王府分别位于京城的南北两方,胆大的人们开始猜测位于北门的晋王之女谢漓极有可能就是仙鹤大师口中的凤女,而靠近南侧的左相之女沈婉儿,便是那南疆恶鬼。

有时候,所谓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仿佛是应了百姓的猜测,沈婉儿出生后不久,左相府便接二连三的出事。

先是满月宴上沈婉儿的哥哥,左相嫡子溺水而亡,半月后,相府夫人忍受不了丧子之痛,病卧在塌,就连相爷在朝廷上也常常失策,丢了皇上的信任……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太后寿辰,宫中设宴,三个月大的谢漓莫名走丢,相府的气运开始慢慢改变,左相一步一步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

就连民间的风向都变了,世人皆道沈婉儿才是才是真正的凤女命格,现在压制着凤女的谢漓丢了,相府的气运自然就好起来了,大凉也将国泰民安。

然而事实上呢?

走丢的谢漓被人带进相府,在相府生活了十多年,十几年来,她顶着沈婉儿的名字,叫着真正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为爹爹,嫁给罪魁祸首的儿子为妃,步入深宫,虽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是这宫中活的最最卑微不堪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姐,小姐?”

谢漓被人唤醒,那个长达一生的梦境也随之消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谢漓起身问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得起了吗?”

“奴婢瞧小姐睡得不安稳,可是又梦魇了?小姐喝下药再好好歇息吧。”

谢漓瞧着白露端过来的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不由得皱眉,前世她确实时常梦魇,寻遍名医都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沈重特地去宫里向皇上求了太医开药诊治,却是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

只怕……是这药本身的问题……

谢漓将药碗放在一边,并没有要喝的意思,望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天际,幽幽叹了口气:“我就不睡了,等霜降起身了,你叫她过来服侍吧。”

“是。”白露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替谢漓拉好床帘默默退了出去。

待白露走后,谢漓靠着床头闭上眼将那个梦仔细梳理了一遍,明日不仅是她的生辰,更是晋王旧部冒着巨大的风险找到她认回旧主的日子,奈何前世的谢漓不仅对她的身世没有任何质疑,还向沈重揭发了晋王旧部的藏身之地,短短数日,曾经威震四海的晋王军彻底被铲除。当谢漓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沈重和皇室的骗局时,她已步入深宫,退无可退。

“记着,本宫就是你,你就是本宫,你今后的每一步选择不仅关乎着这一世的生死,还有千万年后你自己的命运。”脑海中那个红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谢漓不禁皱眉,每一次梦见她都头晕的紧,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症。

正沉思着,吱的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霜降端着脸盆进来:“姑娘,该起身了。”

谢漓抬眸,只见霜降低着头站在一边,她不语,霜降也不吭声,她身边两个贴身丫鬟,白露从小伴着自己长大,最是贴心,也跟她最亲近。霜降是后来相府买回来沈重专门派到这院子里监视她的,却不曾想,霜降乃是费尽心思混进相府的晋王军中一个副将之女。

霜降与白露不同,她知道谢漓的真实身份并非什么相府小姐,所以她从来都只唤自己为姑娘。王军旧部认主那日便是她一手安排,事情败露之后,霜降被沈重凌迟处死,挂在城墙外警示众人。

那也不过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一片赤诚衷心,却在花一般的年纪因自己前世的愚笨无知,含冤而死。

“霜降,今日……我想去城外的庆云寺烧烧香,你安排一下吧。”

身后的人替谢漓梳理头发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谢漓:“姑娘昨日不是还说想去游湖吗?”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谢漓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那一瞬间霜降感觉谢漓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冷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去上香也好,姑娘往日生辰都是去庆云寺,若突然去游湖,怕是又要被夫人教训半日,惹得姑娘不快。”

霜降只想谢漓是怕受到责罚才改了主意,却不知谢漓心里还有另一番打算。

庆云寺建于城外,不像京城中有众多相府的眼线,办起事来也方便的多。再者谢漓在生辰之日去庆云寺上香已是常事,突然改变行程势必会引得相府的人起疑。

“小姐,夫人派人送了几件新衣过来,您快瞧瞧。”

谢漓看着白露手中的几件素色棉衣,微微皱眉:“你去把我那件粉梅色的雪狐棉衣拿来,这几件看着太素了。”

这一句话,让白露喜出望外,她一直都觉得自家小姐穿的太素,都不像个世家小姐的样子,所以一直都不得夫人的喜欢。

谢漓低着头在那首饰盒子里翻了许久,才找出一支梅花簪戴上,抹上口脂对着镜中微微一笑,让一旁的霜降都看出了神。

“小姐今日格外好看。”替谢漓系披风的白露忍不住夸赞起来。

“那当然啦,我们姑娘可是真正的名门贵女。那些所谓的京城第一才女美人都不及姑娘万分。”

听着两人拌嘴,逗得谢漓笑眼弯弯:“走啦,就属你俩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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