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带来一天的生机。风释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摸索着下床以后,他推开窗户,清晨的冷空气随着朝阳一拥而入,把房间挤满。风释在冷空气里打了个哆嗦,脑袋瞬间清醒几分。他想起来昨天乡学休课,他和温铮去了老地方野炊。在那里,他俩聊了很多,包括对自己未来的打算,包括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
温铮那句,“别婆婆妈妈的,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认清自己的内心!”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振聋发聩。
他也记得自己的回答,“喜欢。我喜欢她。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去试着争取!”
“是的没错”,风释心想,“哪怕只是一份可能性,我也要去试着抓取。我不想我的余生都是在后悔和遗憾中度过。”
风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清晨冰凉的空气随着风释的动作直入体内,唤醒他的整个精气神。
风释要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既然已经敢于正视自己,那么剩下的就是想方设法的解决遇到的困难。想要和姬渊涵在一起,就需要风释提升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仅靠世袭的男爵爵位远远不够。确实就像温铮所说的那样,摆在他面前唯一有一线机会的途径,就是得到大司徒的认可,通过举荐制度进朝为官,如此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虽然说能否得到大司徒的认可是这条路最关键的部分,但是还有很多不可忽视的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风释马上就要行冠礼了,按照制度习俗,加冠以后他就是成年人了,虽然结婚是要三十才行,但是成年以后家族就会着手给他安排定亲。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不可能因为他风释的意愿而破坏这近百年的规矩,他要想去实现自己的心愿,就只能与整个家族抗争,与这延续数十年的规矩抗争。
再就是姬渊涵同样作为一个家族的一份子,更是国主后代里唯一一个嫡出女儿,很快也要被安排亲事。这也是风释不可避免的问题,即风释不仅需要被大司徒认可,而且要尽可能快的被认可,这样才能赶在国主给姬渊涵定亲之前上门提亲。如果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风释失败了,被大司徒选中还好说,如果最后还没有被大司徒看中,那么风家不可能让一个公然违抗规矩的人成为他们下任家主。
这也是为什么温铮说要他考虑清楚的原因。一旦开始,就绝无回头的可能:要么功成要么一无所有。
风释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睛望着朝阳,显然对这件事情的复杂感到心烦,也对自己能否成功抱有怀疑。
但是,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的内心之中便充满动力,他感觉自己的血液被内心的渴望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总要拼搏一回,就算结局不尽如人意,最终也可以得到“尽人事、听天命”般的意境。他的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
风释远远的看见侍女正拿着他的洗漱用具往他的房间走。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就要从现在开始。”风释心中想道。
吃早饭时,风释的父亲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儿子今天似乎状态不一样,往常哪怕洗漱完了,吃早饭的时候也是有些浑浑噩噩,似乎没睡醒的样子。但是今天,风释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有动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风释有这个转变,终归是一件好事。
风释依旧是第一个到乡学的,他进入房间,来到自己的桌案前,打开前几天少师所教授的竹简,开始认真复习起来。这些之前他感觉到烦闷枯燥的文字,现在在他看来反而显得格外亲切,也唯有和它们“相处好”,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目标。
今天上午的课程,应该可以说是风释听的最认真的一次课了。
风释的性格天生有些散漫,特别是当他发现他接收知识的能力比大部分人都要快的时候。所以对风释而言,只要间隔一段时间看看课程内容的竹简,就能够学个八九不离十,也就对少师在课堂上的慢悠悠的讲述有些不耐烦。明明很快就能想明白的东西,偏偏要讲那么久。
因而风释课堂上便不太专注,大部分精力是在思考自己平时阅读的时候遇到的问题,偶尔听听少师的讲述。,所以虽然他之前有些不太专注,但是依旧在乡学中混了个中上的水准。
但这次不同了。为了那一线生机,他迫切的需要抓住一切他能够抓住的,于是课堂便没有去思考其他,而是耐心跟着少师的思路走。他渐渐有了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他发现少师的讲述比竹简上简单的记述更加生动也更容易理解。同时少师还会额外拓展好多思考方向,其中有一些是风释已经涉猎过的,不过更多的还是风释所没有涉猎的。风释感觉自己在逐渐找到自己的前进方向。
时间在风释的认真听讲中很快便过去了,当少师宣布下课的时候,风释有些恍然,他明明感觉没有过去太多时间,但是那高悬天空正中间的太阳又分明告诉他已经正午时分了。风释的心中竟然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风释轻轻锤了锤因为坐了一上午而有些发酸的后背,然后把桌案上的竹简都收整好。这时,温铮走到风释的桌案旁边,一只手按在风释的肩膀上说道,“风释,等下我们去官府厅堂看看吧?”
“嗯?怎么突然要去看庭审了?”风释有些疑惑地问道。
按照周王朝的制度,乡学都是位于官府内的,也就是说他们上课的地方隔着几道回廊就是官府庭审的厅堂。对于处在庭审阶段的案子,官府是允许他人旁听的,好借此让律法的观念深入平民百姓内心。
对他们这些乡学学员而言,官府更是鼓励他们前去旁听。因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将来有很大机会去为官一方,提前接触这些流程,会帮助他们将来更得心应手地处理事务。就算将来没有做官,听听官府断案也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有好多学员不太想去旁听。因为平时官府接手的案件大部分都是盗窃案之流,看一次两次还可以说图个新鲜,但看多了发现处理方式也都是一个套路,也就渐渐少有人去旁听了。
风释和温铮也曾经去旁听过两三回,不过因为基本上都是类似的案件,他们也渐渐失去了兴趣。用温铮当时的话,“有这时间去旁听还不如去吃两个包子划算”。所以这次温铮主动邀请风释去旁听,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是有什么新奇的案子吗?”风释想到一个最可能的原因,向温铮问道。
“不不不,还是司空见惯盗窃案。”温铮摇摇头,表示不是这个原因。
“那为什么要去旁听?”风释见自己猜测的最合理的原因被排掉,不禁更加困惑。
“哎呀,到了你就知道了。走走走,庭审快开始了。”温铮故作神秘的一笑,没有正面回答风释的问题,而是不断催促风释抓紧时间。
风释被温铮勾起了好奇心,心想反正接下来还有时间,不如就跟温铮去一探究竟,看看这家伙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好,去就去。”风释把竹简最后理顺了一遍就起身。二人并肩向着庭审的厅堂走去。
到了庭审厅堂的时候,庭审已经开始了。温铮回过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一下,风释点点头,二人用尽量轻的步伐走到侧面的旁听位置。
此时,在厅堂高位端正坐着的,是那给他们上课的少师。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摘下了作为“严师”的面具,戴上了作为地方官的威严的面具。
他平时上课的时候虽然给人感觉很严厉,但是没有像现在这么有威严,甚至带有一种肃杀之气。
厅堂的两边都各站有一排卫兵,神色肃穆地望向大堂中央。
在大堂中央,低头跪着两拨人。其中一拨只有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囚服、带着沉重的枷锁;另一波人是一男一女,男人严肃地低着头,女人可能是碍于场合的严肃,在轻声地抽泣。风释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了解到了来龙去脉:那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而那个穿着囚服的是半夜进入这夫妻家盗窃的小偷。夫妻俩发现小偷之后就扭送到官府,经过官府审讯,犯人供认了自己的罪行。现在庭审的时候是进行最终证据的确认,庭审量刑完成以后,等待着犯人的就将是牢狱生活了。
风释听了一会儿就感到无聊了,这种类型的案子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有,内容也都差不多,风释甚至都能猜到少师接下来要说什么。同时,风释心中也有一些困惑,他不明白这个案子有什么特殊的,让一向不喜这种场合的温铮拉着他来看。
他疑惑地看向温铮。温铮看到风释的眼神,露出一个让风释感觉他有些欠揍的笑容,然后隐晦地指了指斜对面。
风释疑惑地顺着温铮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厅堂固有的屏风。就在风释怀疑温铮在耍自己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屏风后面似乎有什么在动。那里好像不是一个屏风那么简单。
风释对那个地方产生了兴趣,他隐晦的环顾四周,发现来旁听的人没有几个,而且他们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的庭审,没有人关注到他。于是,风释不着痕迹地向侧面移动了几步,让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屏风的前面。
他发现屏风的前面有一个及地的帘子,整个的色调和环境完全一致。
与其说那里是个屏风,倒不如说那是个很隐蔽的小隔间!
这个隔间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风释以前就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隔间。那究竟是谁,会在这里搞一个小隔间呢?温铮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里有个隔间?
风释感觉自己今天一个困惑刚解,就又来了一个困惑。
这时,温铮感觉那个小隔间的帘子似乎动了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角落,然后,风释感觉时间似乎完全停滞了。他看见了什么?他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晶莹。
风释的眼神完全柔和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化了一般,暖暖的,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此刻,在他的眼里,其他所有东西仿佛都失去了色彩,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眼里只有她还散发着迷人的光。庭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风释都没有记得,也不在意那些。
他的目光就一直痴痴地望着那个小隔间,直到温铮拍了拍他的肩膀,风释才回过神来,“啊?怎么了?”风释下意识地问道。
“庭审都已经结束了,该离场了。”温铮看着好友的反应,露出迷之微笑,调侃道,“怎么?听个案件这么认真?”
风释白了好友一眼,“明知故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风释和温铮边往外走边问道。
“嘿嘿,我这段时间跟我爹旁敲侧击,得到了不少消息呢。”温铮有些得意地说道。风释听了内心有些感动,他知道好友这是因为自己才去打探这么多消息。不过风释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这些默默地记在心底,他们兄弟情谊之间也不需要那种客套话。
“姬家大小姐天生聪慧,对很多东西接受能力都非常强。不过我大周王朝不许女子进入乡学。国主的嫡系后代十数人,唯有她一个女儿。国主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因此尽可能的满足她的要求。她平时不能随意外出,因此官府的公开庭审就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消遣了……”温铮缓缓向风释道出自己所了解到的消息。
风释渐渐明白了。因为周王朝的制度,即使是诸侯国国主也不能随意违背。而国主又十分在乎自己这唯一的女儿,便通过这种方式满足女儿的请求。因为封建王朝内,未成家的女子是不能随意外出,所以这才建造了这个隐蔽的隔间。
风释内心不禁有些难受,看来就算是作为国主家族的大小姐,生活也是很空白单调。那些他觉得很无聊的案件,可能在她眼中是难得的机会。风释感觉自己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他有一种冲动,一种哪怕付出自己的所有也要让这个女孩获得真正的幸福快乐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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