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遇

自风释明确自己的内心以来,已经过去近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风释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充实。他早上去乡学,听少师或者父师讲授知识,下午如果有官府的公开庭审的话,风释是一定会去旁听一下午。当然,主要是因为她会去。如果没有庭审的话,风释除了和好友游玩以外,就窝在家中苦读功课。晚上,风释就借读书为由,在自己的书房中点亮蜡烛,继续秘密写着他的“日记”,将他每天对她的爱慕与思念记录在册。

这样的日子对风释而言,既充实又满足,三个月仿佛眨眼而过,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风释早已在一个月前就换上了冬装。虽然所在的位置在偏南方,冬季不会下雪,但是偶尔低温也会早就早上地面的一层薄霜。

不过天气的寒冷并没有冲淡大家心中越来越浓烈的新年氛围。每个人都在为新年的到了做着准备:家家都在陆续大扫除,人们都准备好了新的衣物,有些心急的人家甚至早已把红红的灯笼高高的挂在门口,街上一片喜气与祥和。而国主早就备好车马,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带上部分亲卫和今年要上交的年供,启程前往朝都拜见周朝天子。

乡学在两天前就停课放假了,不过这两天风释也没有闲着,他在家里帮助购置新年用品。

今天风释刚刚忙完,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回想自己过去这三个月的经历,风释感觉自己的内心充满希望。

不过一直埋头苦读也不好,听说今天城北集市来的小商小贩特别多,正好去逛一下,也顺便散散心。

风释想着,便收拾一下自己的着装,起身出门。

出门后风释发现自己在屋内对时间的估计有误,现在才刚刚上午,想必集市的商贩也不多。一般来讲,在中午集市会很热闹。不过那是平时,而不是新年前夕。因为购置年货的人很多,大部分商贩在晚上也会选择继续生意。晚上的时候,红彤彤的灯笼悬挂,反而别有一番风情。

“既然出来了,就四处转转吧。”风释心想。他可不想现在回家。现在回去的话,八成会被父亲即兴安排任务。“不过去哪里呢?前些日子温铮说他要帮家里操办宴席。”风释思索着。温家和风家不一样,这就是负责财政家族的不同了:各方人物都会先后在温家参加宴席、报告一年的收成情况,由温家查账并登记在册。想来温铮现在应该正是忙的时候。

风释边想着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边向前走着。等风释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一个恢宏的大门前。那个院门上面挂着镶金的牌匾,牌匾上是大大的两个字“姬府”。

“怎么走到这里了”,风释望着姬府,在心中暗想到。

姬府作为国主的家族,坐落于盘龙城的正中央,整体建筑的规模是最大的。虽然姬家是这荆楚方国最大的家族,但是风释却对这个国主家族接触的不多。不过在风释明确自己喜欢姬渊涵以后,他偶尔就会前往姬府。

当然不是进去,而是在远处的小巷望着府邸发呆。他想去了解她所过的生活,也期望着能看到她的身影。不过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她。

风释摇摇头,刚想转身离去,却感觉后背有什么硬物。

风释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刀鞘抵在他的后背。

一个中气有些不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你是谁?为什么窥伺我姬府。”

风释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按理说他所在的地方是相对比较偏僻的小巷,不可能被人轻易注意到。

而且以风释的能力,如果有人想从背后接近他,根本不可能不被他发现。

除非……这个人一开始就在这里!但是什么人会一开始就藏在这里,是专门等着他的?风释在内心思考着。

背后的刀鞘往前顶了顶,那人的继续问道,“快说。”

风释通过后背的触感察觉到这个人握刀的姿势不对。

风释小时候在家里学过基础的格斗技巧。“虽然家主不一定要上战场,但是知道这些,会让你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这是父亲当时对他说的话。当初风释还有点不太理解,但是现在,该这些知识派上用场了。

风释记得父亲说过,错误的握刀方式会导致拔刀的时间比正常拔刀慢一个呼吸的时间。

而这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是机会。不过这一切必须要快,熟练的人拔刀时间用不了一个呼吸,而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人都会下意识防备。所以风释要在身后那人想起拔刀前将其制服。

“你要不说的话,我可要动真格了。”背后那个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好的好的,我说我说,其实我是……”风释嘴上应着,然后突然猛的一侧身,将身子转到刀鞘的侧面,然后用左肩往那人的方向撞去的同时,他的左手摸上了刀的护手。

摸上的瞬间他左手立刻发力,将刀从那人手里夺下。

那人显然没想到风释的反应如此之快,他发出一声惊呼,声音有些尖锐,被风释撞倒在地。

说起比较慢,但风释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转身、侧撞、夺刀一气呵成。

一瞬间,局势就完全反转。

风释在夺下刀的时候左手顺势猛的一甩,将刀鞘直接甩开,开锋的刀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抵在那人的面前。

风释在心中感慨当初没白学格斗技巧的同时,他仔细望向那坐在地上的人。当他看清的时候,瞬间愣住了。

虽然经过乔装打扮,尽量男性化的着装,但是风释还是一眼就认出坐在地上那个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姬家大小姐姬渊涵。

风释内心激动,但是又有着困惑。他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此时姬渊涵内心才感觉到憋屈。

好不容易阿爹不在家,而且还将亲卫李叔和他的跟班带走了,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偷溜出来好好玩一玩了。虽然阿爹很早就离开姬府了,可是直到今天才让她找到守卫的空隙溜出来。为了安全起见,她把自己乔装一番扮成男子的模样,而且还带上了一把佩刀。

不过刚出来没多久,她就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她当时心里一跳,心里嘀咕不会第一次偷跑就被人发现了吧。

于是她迅速躲到这个小巷的一个胡同里。当看清来人之后,发现是个有些儒雅的年轻人。看到不是姬家的人时,她内心松了口气,心想等这个人离开以后自己就可以去玩了。

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在这里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了,还呆呆地望着自己家的大门。

姬渊涵有点搞不懂这个人想干嘛。自己好不容易出来总不能一直在家门口待着吧?她有些不耐烦了。她低头看到自己腰上的佩刀,便心生一计,假装去盘问一番,既可以搞清楚这个人的目的,自己还可以找机会立刻。

可没想到自己刚问几句,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被那个男子突然反制。甚至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刀就被那个男子夺走,还抵在自己面前。

听到那男子问话,她咬紧牙关,怒视着这个男子。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不可能透露家族的一点儿秘密。

风释看着这个梦中情人的怒视,反而觉得有些可爱,他摇头一笑,弯腰捡起刀鞘,把刀收起。

姬渊涵有些疑惑,这个人怎么突然放弃了大好的局势。接着这个人的一句话人她彻底惊呆了。

“你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姬家大小姐。”风释对着姬渊涵说道,不过最后一句他压低了音量,只有姬渊涵可以听得见。

“你……你怎么知道!”姬渊涵下意识地说道,紧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问题,“不对不对,我才不是姬家大小姐呢,你认错人了。”

“哦?是吗?”风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姬渊涵。姬渊涵被风释看的有点脸红,不过还是咬着牙盯着风释的眼睛。

不过后面的不是姬渊涵想象中的那种逼问。风释把她的佩刀递了过来。

“拿好了,不过可别伤到自己。”

姬渊涵有些狐疑地看着风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人怎么反应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你不打算把我送回去?这里离姬府这么近,哪怕大喊一声也会有护卫过来查看。找到姬家外逃大小姐可是会有很高赏金的。”

“哦?还有这回事?”风释眼睛一眯,冲着姬渊涵露出一个笑容。

“啊?我警告你别乱来啊!要不我就…就…”姬渊涵显然是被风释的反应给吓到了。这个人原来不是不想送回自己而是不知道有赏金这一说吗?

姬渊涵突然感觉自己好憨,有种想揍刚才问话的自己的冲动。

“知道会有护卫来还不快走?”风释说道。

“啊?”姬渊涵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让她感觉自己搞不懂他。她刚想继续问些什么,但紧接着就听到护卫跑动的声音。她脸色变了变,自己这样偷偷跑出来,如果被护卫带回去了,等阿爹回来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训自己呢。不行,不能被看到。

姬渊涵抬头看向风释的时候,发现风释已经带好了自己的东西。

“快,跟着我。我知道一条路可以很快的离开这里。”风释回头对姬渊涵说道。因为常来这个门口,风释可以说是把这附近的路都摸透了,每一个小巷他都知道通向哪里。

姬渊涵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除了跟上这个奇怪的男子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她跟着这个男子,发现这个男子步履轻盈,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很熟悉。这让姬渊涵对这个男子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对姬府附近的路这么熟悉。

在姬渊涵跟着风释离开不久,就有一小队护卫来到他俩刚刚所在的地方。

护卫甲说道,“奇怪,明明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怎么什么也没有。”

“我都说没有声音没有声音了,你偏要让我们跑一趟。”护卫乙吐槽到。

“我这不也是安全起见吗”,护卫甲挠挠头,说道。他之前分明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不过没发现什么也算是好事。

“走了走了,回去继续守卫”,护卫丙开口道。这队护卫便打道回府。

……

刚开始,姬渊涵还尝试记住所走的路线,但是随着风释带着她转了七八个弯以后,她已经完全记混了走过的路线。

她索性不记路了。虽然这个陌生的男子竟然很可恶的吓唬她,但是他似乎也很可靠。

而且姬渊涵潜意识里总感觉这个男子有些莫名的熟悉,要不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跟着他走。但是姬渊涵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子。按理说,她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

既然想不通,姬渊涵也就不想了。估计是错觉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跟着风释走的同时,姬渊涵也在观察这个男子。

从相貌来看,他的年纪应该不大,但是从他的装束来看,他已经成年了。这个男子穿的衣服看似很普通,但在阳光的某些角度下显得十分透彻,不是普通平民能够负担起的。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男子的身手确实很不错,这也不是普通平民能够做到的。

但究竟是哪一个家族的子弟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姬府门口,而且一看就是好久?如果他图谋不轨的话为什么还要帮自己?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把自己抛下然后自己跑掉还不会留下痕迹……姬渊涵越想越困惑,她感觉这个男子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她好奇。

风释在前面走着,他的心中有些紧张。他不确定姬渊涵会不会选择跟上他。当他看到姬渊涵乔装过而且是出现在这个小巷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概猜到姬渊涵的想法了。

刚刚他反制的时候弄出的动静不小,很快就会有守卫过来,因此他提出带姬渊涵离开那里。

在一个转角的时候,风释的余光瞥见姬渊涵选择跟上自己,他的内心忍不住激动起来。在接下来的路途中,风释也在偷偷关注姬渊涵。他发现姬渊涵特意梳了一个偏男性化的头发,穿着的也是色调较为单一的衣服。

风释不禁内心暗叹,她唯有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才能在外面安全地畅行。

在最后一个胡同中,风释突然停下。

“哎呦”,姬渊涵正想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突然他停住了,姬渊涵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这个男子的身上。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姬渊涵揉揉自己的头,嘟囔道,心中则暗想这个人后背怎么那么硬。

“现在不否认你是姬家的大小姐了?”风释笑着说道。

“哼!”姬渊涵不置可否。

“你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是很危险的。”

“我不怕,我带了武器!” 姬渊涵举了举手中的配刀,然后迎上了风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哦对,自己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刚刚才把拿着刀的自己给反制了,这个坏蛋!姬渊涵举着刀的手收回,忿忿地跺了跺脚。

“走吧,今天正好有大集市,一起去看看吧。”风释知道她既然出来了就不会轻易回去。而且同为贵族,风释知道家族对子女的看管,他也不忍心把她这就送回去。与其让她四处乱跑,不如自己带着她逛一逛,还能保证她的安全。

风释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想必此时集市的人应该也多起来了吧。

“咦?”姬渊涵有些发愣。不过前面这个男子临危不乱的反制还有带她迅速撤离的自信已经让姬渊涵对他有些好感。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似乎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风释对她一笑,不过笑容间隐藏了些许苦涩,“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小人物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反应能力。”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会知道的。”

“可是……”姬渊涵还想说些什么,可风释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风释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巷口,巷口正是城北的集市。姬渊涵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她虽然以前也在轿子上看过集市,可是在轿子里的感觉和亲自在集市上走的感觉肯定完全不一样。

风释看着姬渊涵激动的模样,内心之中既开心又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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