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恒州城响当当的人物。
他是粮行老板,米面铺子遍及恒州城,控制着恒州粮油市场一半份额。
牛车一停,车夫跳下,小心翼翼打开车门。
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缓步下车。
紧跟着,是他夫人,皮肤雪白,慈眉善目,一身紫色长裙。看上去,四十不到,保养极好。
见牛车主人下车,五六个小乞丐一拥而上。
“老爷,夫人,赏点吧!”
他们齐声叫着。
“青儿,拿些铜子与他们。”夫人转头对车内说道。
“娘,稍等下。”车内,传出一声悦耳的女声。
小乞丐早受到指令,闪过一边,让柳老爷和夫人先走。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从车内跳下。
女孩身材高挑,一身蓝色长裙,俏脸,乌黑长发如瀑布一般丝滑。
“都有,都有,不急。”女孩抓了一把铜子,给每个小乞丐三枚。
“姐姐,你好漂亮。”
“姐姐,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小乞丐拿着铜子,一个个嘴巴如同涂了一层蜜。
“大小姐,也赏我几个铜子。”丐头伸手几乎触碰到女孩下巴。
女孩一惊,忙退后一步。
“有的,有的。”说罢,递过几枚铜子。
“谢大小姐。”丐头嘻嘻一笑:“受了大小姐恩惠,我送大小姐一句话。”
嗯?
女孩疑惑的看着对方。
对方十五六岁,和自己年龄相仿,会有什么话要送?
“蟠桃会上,一起逃生,落到此地,别来无恙?”丐头嬉笑的神色一收,一本正经说道。
啊!
女孩双眼一下睁圆。
“这……这句话谁让你说的?”女孩颤声问道。
“大小姐,这句话是我自己说的。”
“你为何要说这句话?”
“我也不知,前几日天天做梦,梦到一个神仙,教的我这句话。”
“为何要对我说?”
“神仙告诉我,开宏酒楼这几日会有一个坐牛车的大小姐来,说与她听就行。”丐头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神态:“我原本不信,今日信了。”
“坐牛车的又不止我一个。”
“只有你对这句话很吃惊。”
“你叫什么?住哪里?”
“我叫舟远,住南城门外老鸭塘旁边的那座破庙。”
“周公子!”
“嘿嘿,不敢,不是框吉周,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舟。”
“好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姓‘舟’。”
“我不姓舟。”
“那你姓什么?”
“不知道,有人说我姓朱,也有人说我姓谈。”
“怎会?”
“我是孤儿。”
“哦……刚那首诗是哪位高人作的?”
“我也不知,脑瓜子里突然冒出的。”
“咦,那就是你自己作的喽?”
舟远刚想再说,酒楼门前柳老爷和夫人已等的着急,夫人更是已回头向女孩走来。
“舟远,三日后,我去那破庙找你。”女孩灿烂一笑:“记得把这诗写完整,对啦,我叫柳青青,杨柳青青之青青。”
……
……
“头,你到底是姓谈还是姓朱?”小乞丐盯着舟远问道。
“老子从今天开始姓舟。”舟远望着柳青青背影,突然有点羡慕。
有爹有娘,果然是好啊。
爹,娘,你们在哪儿?为何把我扔了啊?
舟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落,忙抬头看着天。
“头,你看啥?”
“看天!”
“天上有啥?”
“没……没啥,不对,天上住着神仙。”
“神仙不稀奇。”小乞丐瞥嘴说道。
“嚯嚯,你个小混蛋牛吹大了么,神仙不稀奇?你见过?”
“都说昆古拉山上住着神仙。”
“那不是神仙,是修道的。”
“修道的就是神仙。”
“可惜凡人去不了那,否则我也想修道成仙。”舟远叹道。
“也有凡人去。”
“那都是富家子弟,穷要饭的哪里去得了。”
“为啥我们不能去?”
“修道得花钱,吃喝拉撒,得用钱供着。”
“头,我们努力讨钱,攒够了送你去修道,成仙了带我们也享福。”
“走,请你们几个吃肉包子去。”舟远没有再顺着刚才的话说。
修道,成仙,对他们这样饱三日饿三日的花子来说,只能梦里做做。
咦,谁说梦又当不得真?
他常梦见神仙,甚至与神仙一起大吃大喝。
最近更是梦见神仙让他传话与一个坐牛车的姑娘。
本还将信将疑,但今日从柳青青反应看,似乎她并不排斥这段梦话。
难不成她也信了?
或是她也梦里听那神仙说过?
唉,刚忘了问上一句。
不过,也不着急,三日后,破庙见了再问不迟。
别的不多,时间他有的是。
哒哒哒哒哒哒……
正胡思乱想着,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头,是王城甲士。”一个小乞丐叫道。
不需小乞丐提醒,舟远早已看清。
金色盔甲,只有王城护卫有资格穿。
王城,是恒州城中城。王公贵族,都住在里面。
王城护卫,极少出现在街面上。
眼前这队人马,足有五十多。
高头大马,盔甲鲜亮,背负硬弓,腰悬利刃。
好威风!
舟远瞪大眼睛看着。
马队中间,护着一辆驷马豪车。
黑铁打造的车轱辘、车轴漆黑发亮。硬木打造的车厢,刷着鲜红的油漆,挂着丝绸编织的飘带,镶着金银细条,富贵逼人。
路过舟远的一刹那,车厢上推拉的窗子开了。
一张俏丽之极的脸蛋,在舟远眼珠子里闪过。
“大月公主。”
路边,有人兴奋地叫道。
咦!
舟远一阵兴奋,今日啥日子,刚与柳姑娘说过话,又见到公主。
哈哈,难不成撞桃花运了?
芙蓉不及美人妆……
嗯?
舟远一愣,脑壳子里怎么又冒出一句诗。
奇了怪了啊,自己大字不认识几个,哪里会作诗。
但不会作诗,却平白无故地冒出来。
不过,奇怪归奇怪,心中却不惊慌。
这一年,脑瓜子里冒出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连从未见过的大船,铁皮身子、四个轱辘的车子,都在脑瓜子里冒出过。
冒出一二首诗,根本不值得一提。
“芙蓉不及美人妆,下一句啥?”舟远望着远去的马队,自言自语道。
“头,你犯花痴了?”小乞丐盯着舟远茫然的双眼笑道。
“滚一边去,我是在作诗呢。”
“呸,叫花子作诗,谁信?”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哈哈哈哈,这诗马马虎虎。”舟远脑瓜子里突然冒出了整首诗,狂声念着,似癫似疯。
几个小乞丐吓得忙跑得远远的。
“好诗!”
舟远附近,一个年轻男子拍手称赞。
“真好?”舟远斜眼看着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二十出头,面百眼亮,往那一站,颇有玉树临风的感觉。
“想不到一个花子能念出这般好诗,我问你,此诗是谁作的?”
花子?
呸!
舟远暗自骂了一声,叫老子花子,还告诉你?
再说了,老子也不知道谁作的。
“我!”舟远冷哼一声,扭头边走。
“你?呵呵,别走!”
“怎滴?请我花子吃酒?”
“这诗有暗讽君王之意,朗朗乾坤,你胆敢讽刺我王?”
嚯嚯!
密探!
一个长的人模狗样的密探。
难怪此人问谁作的。
“我一个花子怎么敢讽刺君王?”
“你刚那首诗就是讽刺君王!”
“啥?诗?我一个花子怎么会念诗!”舟远大笑一声:“想捕人邀赏,得有凭证。”
你!
男子愣住了,忽又转身向四周看去:“你们谁听到他念反诗了,有赏!”
“我!”一个小叫花嘻嘻笑着跑了过来。
“好,随我去衙门作证。”
“先把赏钱给我。”
“拿去。”男子摸出小把铜子。
“谢爷的赏,要小的把那首诗再说上一遍?”
“你能说?”男子大喜。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小叫花子得意地笑着。
“不是这首!”
“咦!刚他就是念的这首!”
“不是!”
“就是!诶诶,你们都说说是不是这首?”小乞丐朝身边几个伙伴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到了。”五六个小乞丐一起念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小子,敢耍老子。”男子大怒,一巴掌扇向小乞丐。
“打人啦,杀人啦,抢劫啦!”小乞丐猝不及防,手上攥着的铜子撒了一地,顺势跌倒,嘴里却不依不饶的喊起来。
四周,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男子瞧着不对,也不要那几个铜子,头一低,忙拨开人群匆匆走了。
尼玛的!
舟远惊出一身冷汗。
讽刺君王,罪名可大可小。
刚手下打探到城外一个镇子死了不少人,有传言是丐帮加害的。
官府定对他们这些乞丐有了戒备,此时犯事,岂不是肉往案板上送啊。
好在几个手下机灵,逼走密探,否则真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得赶紧走。
“兄弟几个,此处不是爷待的地方,我们出城。”
小乞丐见密探走了,已爬起。听头一说,忙招呼着其他人跟在后。
他们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一棵大树旁,二个年轻男子正盯着他们。
见他们走远了,也悄悄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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