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乐在饭堂里吃饭,周围到处挤满了用餐的人,通常正式开学几天之后,饭堂里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今年也不例外。
“你好,活死人,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见洛菲正在我对面缓缓坐下来,洋洋得意地望着我,看她的表情,似乎在存心捉弄我。
“活死人?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地问。一段时间不见之后,我发现她好像越来越对我感兴趣了。
“你不知道吗?”她朝我眨了眨眼,挑衅似的说,“我们老乡会的女孩子私底下都把你叫作‘活死人’,因为她们觉得你整天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虽然活着,却跟一具尸体差不多。”
“是吗?”我毫无兴致地应道,“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原来还有这么个外号,多谢你。”
“你知道你还有另外一个外号吗?”她又问。
“什么外号?”
“绝对零度。”
“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绝对零度是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低温度,在此温度下物体没有内能,这不刚好跟你脸上永远没有任何表情一样吗?”
“这外号不错。”
“你不生气吗?”
“我为何要生气?”我面无表情地问。
“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生气的,”她神气活现地笑了起来,“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让我叫你活死人还是绝对零度?”
她年纪既轻,人又漂亮,就是有时候太过顽皮了一点。
“我看还是叫绝对零度比较好。”张乐突然出声说。
自从洛菲坐下后,他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直望着她,一副入迷的样子,老半天不说一句话。
“这也可以,不过要看我的心情。”洛菲猛地向前挺直身子,“心情好,就叫‘绝对零度’,心情不好,就叫‘活死人’,不过绝对零度叫起来太拗口了,我看我还是叫你零先生吧。”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张乐怯生生地朝她望了一眼,问。
“不是,我还有另一个同伴,”她摇了摇头,同时向一个正朝她迎面而来的女生招手。她的同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飘然地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嗨,你们好。”她分别向我们行了礼,“我叫方菁菁。”
“你好。”张乐乐呵呵地回礼说,“我叫张乐。”
见我没有回应,她惊讶极了,坐下来凑近洛菲的身旁压低嗓音问:“他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活死人’吧。”
“不错,就是他。”洛菲兴致勃勃地回答说。
“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们俩是老乡,”洛菲似乎是有意向我解释说,“目前也是同一个系的。”
她接着又对我问:“吃完饭后我们去哪玩?”
“你们想去哪玩?” 张乐动了一下身,左顾右盼地问。
“你想去哪玩?”我也蹩起额头,漠然地问。
洛菲看看方菁菁,又看看我。“我们去勤心亭怎么样?”
“这主意不错,”方菁菁快乐地赞同说。
“你去不去?”张乐眼巴巴地注视着我。
我不出声。
“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方菁菁迫不及待地说,“趁大伙儿还没吃完饭的时候,我们现在先去占地方。”
勤心亭是一座很有古代风味的亭子,它坐落在我们学校最大的胡泊傍,很幽静,是个观赏风景,吟诗作对的好地方。等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方菁菁欢呼雀跃地最先跑到亭子里,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嚷起来:“这地方的景色真不错。”
“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等我们走到勤心亭时,洛菲对我开口问。
“确实不错。”我无动于衷地说。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她像沉醉似的说,“但这次是第一次跟男人一起来。”
我走到亭子前定定地看了一下波澜不惊的湖水。
“你在看什么?”洛菲走过来问。
我不理她,却心不在焉地吟诵起来:“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偏,无人会、登临意。”
她“扑哧”的笑了一声,咧着嘴说:“大诗人,你太多愁善感了,可惜这是勤心亭,而不是赏心亭;现在是春天,而不是秋天。赏心亭在下水门城上,下临秦淮,极尽观赏之胜;你现在对着这么一个小如足球场的人工湖泊抒发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不是文不对题吗?”
我瞪了她一眼,又气又恼地问:“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不敢!”她调皮地说,“可你为什么不把整首词背完呢,我帮你接下去吧。”她用清脆如出谷黄莺的声音接着吟诵起来:“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她的声音十分悠扬,婉转,动听,在这夕阳西下的黄昏里犹如天籁之音,使我不禁心神荡漾起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你在发什么呆?”她问我。
“没什么。”我极力低声说,但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我们俩单独去外面散步一下吧。”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变化,深情款款地柔声说。
“好吧。”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我们撇开张乐和方菁菁,沿着湖畔走,但我依然沉浸在痛苦之中,神思恍惚。
“你还在看黑格尔的书吗?”她冷不丁地开口问。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黑格尔的书?”
“因为,”她慢吞吞地说,“我经常在图书馆里见到你借他的书。”
要跟他解释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读黑格尔的书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我们俩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我缓缓转过身,咄咄逼人地直视着她:“你并没有发神经,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有一些宝贵的东西作为它的目标时,生活才有价值。”她也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一字一字说:“这种宝贵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爱情。”
“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男人,你一定要选我吗?”
“我看见拿破仑,这个世界精神,在巡视全城。当我看见这样一个伟大人物时,真令我发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他骑在马背上,他在这里,集中在这一点上他要达到全世界、统治全世界。”
“只有一个人能理解我,但他也不能完全理解。”
“运伟大之思者,必行伟大之迷途。”
“人们往往把任性也叫做自由,但是任性只是非理性的自由,人性的选择和自决都不是出于意志的理性,而是出于偶然的动机以及这种动机对感性外在世界的依赖。”
“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
“无知者是最不自由的,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
“凡是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就是现实的。”
“人们往往把任性也叫做自由,但是任性只是非理性的自由,人性的选择和自决都不是出于意志的理性,而是出于偶然的动机以及这种动机对感性外在世界的依赖。”
“只有那些永远躺在坑里从不仰望高空的人,才不会掉进坑里。”
“个性像白纸,一经污染,便永不能再如以前洁白。”
“最大的天才尽管朝朝暮暮躺在青草地上,让微风吹来,眼望着天空,温柔的灵感也始终不光顾他。”
“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谁中途动摇信心,谁就是意志薄弱。”
“如果你生活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无法改变的痛苦里,那么这种痛苦将是你的幸福!”
“人应尊敬他自己,并应自视能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爱情确实有一种高尚的品质,因为它不只停留在性欲上,而且显出一种本身丰富的高尚优秀的心灵,要求以生动活泼,勇敢和牺牲的精神和另一个人达到统一。给自己一个希望和勇气,大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慷慨的说句‘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不后悔吗?”我问。
“爱往往是一瞬间的事,一次小小的感动就足以令自己对对方一见倾心。”她连头也不抬地说,“你犯不着假装爱我,但不要问我会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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