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点灯日，谢俢离多是在家里懒着，今年被陆宴清诓骗出来，在这街上被人挤来挤去，耐心已经消耗到极点了。这河灯冷不丁掉到臂弯处，原是立刻就想任它掉下去的，只是随后就被一姑娘拉住了，这河灯也就没有落下去。
两人一直走到街市的尽头，周身绕着的人群才稀疏开来。
阿蛮深吐了一口气。理了理微乱的衣衫，抱拳施礼：“阿蛮失礼了，劳烦公子护着这河灯，阿蛮在这里谢过了。”
灯笼散出来的昏黄光晕映在阿蛮身后，谢俢离借着这微暗的烛光，将姑娘的模样瞧了个七八分。
模样倒是生的极不错，谢俢离戏谑道：“姑娘的耐力当真是好，这盏灯可要好生收好，若再掉了怕是再难寻回了。”
阿蛮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是笑她小气，连一盏河灯都要追到底，阿蛮也是毫不客气：“公子过奖了，莫说是这一盏河灯，便是这河灯中的灯芯，那也是小女子银钱买来的，岂能丢弃。”
“那是自然，都是姑娘的。”谢俢离挑了一下眉，也不欲多与她争论。言罢，就要转身离开。
“公子。”阿蛮见他要走，急忙走上前拦住他的步伐。
“姑娘还有何事？”谢俢离有些玩味地瞧着她。
这夜里的光太暗了，阿蛮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知要怎样称呼公子，日后若有机会，也好报答公子还灯之恩。”
谢俢离玩味的神色更重了几分：“此等小事，姑娘何妨要记在心上，不必了。”
说完就要绕过阿蛮走人，阿蛮快走几步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谢俢离盯着她瞧了一会，眼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谢俢离。”
“谢公子必定听过这样一句话，送佛送到西。”阿蛮坦然地说道“既是如此，阿蛮还有一事相求，望公子不要推脱。”
谢俢离手中的折扇哗啦一声展开，在身前似有似无地晃动：“想来阿蛮姑娘所求之事，是想让在下引你到放河灯的岸边吧。”
阿蛮展颜一笑：“公子聪慧。”
谢俢离也不知起了什么主意，竟没有回绝阿蛮。饶过她径直往前去了，阿蛮知道他这是应下来了，便追在他身后。谢俢离为了避开人群，带着她走了一条小路，只是这条路不比外边的街市那样灯火通明，只有几户人家点的灯笼微微亮着光。阿蛮的眼睛在夜里借着这样的光，视不大清路，脚前的积水没有绕过去，一脚踩了下去，接着整个人都坐了进去，激起的水花打在了谢俢离的后背。
谢俢离转身诧异地瞧着她，阿蛮坐在水里抬起两条胳膊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对自己有些无语，更有几分无奈，朝着谢俢离的大致方向：“公子见怪，阿蛮失礼了。”
谢俢离还是第一次瞧见，会有人跌在水坑里如此不慌不忙，一时到觉得有趣极了，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起来：“姑娘今日失礼可有些多了，先起身吧。”说着把胳膊递过去。
阿蛮倒也不客气，甩了甩手上的泥水，搭着他的手腕从水坑中站起来，神色颇为平和说道：“是有些多了，但想来公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谢俢离瞧了一眼阿蛮搭在他腕处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便好奇地往她双眼处看过去。
阿蛮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很是坦然：“公子，我的眼睛有眼疾，在夜里昏暗的地方不大能视物，劳烦公子了。”
“阿蛮姑娘客气了，只是姑娘的衣衫湿了，这样走到河边怕是会染上风寒的，可是要回住处换一下呢？”谢俢离倒也并不是十分介意她搭在腕处的手，只是瞧着她这一身怕是要湿透了。
“公子费心了，这样也不妨事的。”阿蛮谦和地说道。
谢俢离也不勉强，只是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那便走吧，河边怕是要冷一些。”
阿蛮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来不及多思虑，便随着谢俢离的步伐往前去了。
河边挤着不少还未出阁的姑娘，河灯也是一盏一盏地顺着河流漂下去。到了这明亮许多的地方，阿蛮便能循着路走了。阿蛮寻了个灯台，上边摆着笔墨，是供着人们在河灯上写心愿用的。
阿蛮提笔写了两个字“和顺”。
“今日叨扰公子许久，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就把心中所愿写在这里吧，也算是还公子一个不大起眼的顺水人情。”阿蛮将笔和灯一同递过去。
谢俢离从容地拿过笔，就着阿蛮的手就在河灯上留下了两个张扬的字迹“安康”。
“便借姑娘的河灯，送姑娘和顺安康了。”
阿蛮瞧不太清谢俢离的模样，只能望见一双星月般桃花眼带着三分俊朗七分邪魅，却又蕴绕着清风一般的气息。
阿蛮放下去的河灯，一直亮着顺着河流漂到看不见的地方。谢俢离等着阿蛮放了河灯，又执意将她送回了客栈。
阿蛮从衣袖中取出名帖，翻出一张湿的不太严重递给谢俢离：“今日委实是麻烦公子了，这张名帖公子收好了。阿蛮不才略懂些医术，公子日后递上名帖，无论多远阿蛮都会赶过去的。还有公子的外衣，洗干净后再妥帖的还给公子。”
谢俢离把名帖放好，嘴角勾起露着几分不正经的样子：“阿蛮姑娘喜欢送人名帖吗？”
“公子可还记得阿蛮方才说过自己有眼疾，夜里对公子样貌瞧的不大清楚，所以将名帖送给公子，以便以后相见可以识得。”阿蛮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是世家小姐的礼节，阿娘以前专门请师傅教过她。
“如此，便谢过姑娘美意了。”谢俢离随意将名帖收入怀中，转身便离去了。
谢俢离还没走过这条街的街角，陆宴清便不知从哪里晃了出来，十分好奇的靠近他：“方才那姑娘，我怎么瞧着很似昨日桃花下，睡意酣甜的姑娘呢。”
谢俢离抚了抚胸前的衣襟，云淡风轻道：“你眼神不好，记得找个郎中好好瞧一瞧。”
陆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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