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故人相见无所喜 拔刀相向成仇敌 一

日子如车轮般快速地转动,日月星辰在不断地交替变幻,黑夜白昼你来我往不停地争夺着一望无际辽阔的苍穹,不知不觉间枯将毕絮已在此处隐居十数日,每天枯将都下水抓鱼抓虾然后将它们做成肉干或碾压成粉给她吃,并在此期间打了几只花鹿,将它们的皮剥了,然后将几块石头磨尖磨细当做针用,经过几日的时间为毕絮缝制了一套衣饰,以代替那件破烂的华服,衣饰上有许多黑色斑点,在毕絮身上就像开了无数朵鬼魅的黑色花朵,将她如雪般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但是她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她一日内大多数时间都坐在河边发呆,那双柳叶眼中总是蕴藏着仿佛永远都不会枯竭的泪花,四周美丽的景色虽然毫无保留地映在了她的眼中,却显得那样阴暗冷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如同死了一般,对于她来说哥哥‘死了’魔族败了那个无比寒冷黑暗的魔族此时已是她做梦都无法回到的天堂,此时的她非常想念那漆黑荒凉凄冷的魔域,无比想念那个英俊潇洒无比宠爱呵护自己的哥哥,她多么地想再见他一面,哪怕片刻也好,而她深知这是不可实现的奢望。

一日她像往常一样枯坐在河畔发呆感伤,枯将依旧像往常一样挽起裤腿至膝盖跑到河边为她抓鱼抓虾,他佝偻着身子,双手悄悄慢慢地向清澈如镜的水中伸去,他身前二尺处有一条长约三尺的黑色鲤鱼在河水中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鱼尾不停地摆动着,水面处泛起一层缓慢向四周扩散的涟漪,在明媚的阳光穿透水面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潋滟与温和,看上去它是那么的悠哉游哉。

“扑棱!扑棱!扑棱......”一阵密集的声音由层层清脆不停翻滚的水花的产生而变得清晰起来,枯将那双枯瘦如槁却十分有力的双手抓住了鲤鱼那十分滑溜臃肿的两侧腹部,鲤鱼被他抓住后,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所以拼命地挣扎,有力灵活的尾鳍不停地抽打着枯将的双手,但怎奈何枯将的双手坚硬如铁,那看似含有力量左右摇摆的尾鳍抽打在枯将手腕手臂处时没有留下一丝肿烂的痕迹,那鱼似乎反而觉得自己的尾鳍抽打在两块无比坚固的钢铁上感到无比疼痛,似乎就算把自己的尾鳍抽碎也休想让这双固若钢铁的双手松开半分,所以挣扎片刻后确定自己不可能逃脱的情况下也就不再继续挣扎,应该是没有力量了,所以它反而以一种极为泰然的态度在枯将的双手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死神到来,等待着自己变成鱼粉或是鱼片鱼干进入枯将和毕絮的口中。它的身体已离开了水面,马上将要变成毕絮枯将的盘中餐。

“扑通”它掉入了水中,砸出了个较大的水花,它于绝望中重获新生,它感到十分的惊喜,但是它并没有因为惊喜而忽略了潜在的危险,它的尾鳍疯狂的摆动着,无数涟漪在极短的时间内生成,伴随着它愈来愈远的身影向河水的两岸扩散开去。它像个梭子般在水中快速的游着,生怕被枯将再次抓获,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还未散去的涟漪不停地轻抚着河的两岸然后消失。

到手的食物就这样跑了,但是枯将丝毫不觉得可惜,那对暗淡无光无神的眼睛微微眯着,宽厚干涸龟裂的唇角微微上翘,很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看见远处有一群穿着绿色盔甲的人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好像看见了自己,所以逐渐加快了脚步,不一时便距离枯将不足百丈之遥,下一刻便要到达他的身旁。

枯将看着这离自己而来愈来愈近的人群时,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显,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而且神情愈发的凝重起来,鼻孔间的呼吸也渐渐变粗,额头上也有几颗炒豆般的汗珠簌簌而下,将捆着的玉棍自后背处取下,右手紧握直插在地面上,似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毕絮也察觉到了枯将这异常凝重的神情,她顺着他的目光向那处望去,美丽的柳叶眼微微眯着,眼眶中蕴藏的泪水好像在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张红润的樱桃小嘴微微咧着,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皓齿,一双小手急急地抹干玉面上的泪水,露出一副美丽的笑容,那笑容似早春的风初夏的雨叫人看了心情格外舒畅愉悦。

那群人待临近枯将毕絮数丈在领头那人走出手势后停下了脚步,毕絮枯将对领头那人无比的熟悉,只见那人被不如何高大威武,相反的他非常的肥硕而且还比较矮,那一对尖刀眉很浅很淡,尖刀眉下方那对鼠眼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脸上满是喜色的毕絮,猪舌般宽厚的嘴角微微上翘,一抹略显狡黠的笑意在他溜圆黝黑的脸颊上浮现却又快速的隐没。他不是别人,正是图邪。自从伊珠不堪他的凌辱自尽而亡后,他虽然无比难过,但是既然已经死了,再多的悲伤难过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与其沉浸在无限的悲伤难过自责中,不如将毕絮找回,毕竟相当于伊珠来说,毕絮更加的要漂亮一些,最关键得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处女,这就好比是两张画纸,伊珠的那张画纸已经有人在上面绘制了基本的蓝图框架,自己再如何修改设计也无法脱离已经被特定的区域范围,没有办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改进与突破,而毕絮就不一样了,她是那样的纯洁无暇,连天空中的白云都无法比拟,在这样的一张画纸上他可以自由进行的书写绘画,不用担心最后这份画到得最后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因为不管是什么模样都是他亲自绘画的,不管是什么模样在他心里都是最为美丽的样子,他这样想着,同时他在心中记住了枯将离开大宛城后是向东飞去,魔族的东方是兽族的地界,所以他就断定枯将和毕絮一定藏匿在兽族的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所以他决定到兽族寻找枯将毕絮,希望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便是成功地将毕絮带回魔族成为自己的女人。他在向天族称臣后当着佐宇的面承诺永远的偏安魔族一隅不再对其他三族再有一丝杀戮,但是毕絮对于他来讲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承诺视为空气狗屎,他带着绿魂军中最为骁勇的五十名战士来到了兽族,为的就是能打败杀死魔族资历最老且真正的勇士枯将或是将其说服让他带着毕絮回到魔族,他们昼伏夜出,尽量地避免与兽族的人相见而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终于在今日图邪看见了在河里抓鱼的枯将,并紧紧的赶到他的身前,而当看到突然由悲转喜的毕絮时他的心情更是欢喜愉悦的无以言表。

“枯将大伯,毕絮公主这段日子过得可好?”他没有立即向枯将发动攻击,而是用一种极其谦卑的姿态向两人鞠了一揖,询问了一番。

“挺好的,就是刚到兽族来的时候在一座山洞里遇到了两个淫贼企图对公主不轨,其中一个已被我杀死,另一个逃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所以为了公主的安全我和公主便来了这里,好在这些天没有遇到强敌追兵却把你给等到了,怎么就你和你的绿魂军来了?魔君呢?他有没有受伤?魔君怎么没来?还有既然天魔大战我们魔族胜了,为什么这天一点变化都没有?魔君不是说若魔族得胜这天会出现万里绿芒吗?”枯将看着图邪的鼠眼迅速了来到兽族的遭遇,同时表达了对毕威别样的关心与担忧。那双暗淡无光无神的双眼睁得很大,异常急切地想从图邪的口中知道毕威的消息。

一阵徐凤起,图邪的那对尖刀眉不自觉地皱了皱,那对鼠眼中囤积着愈来愈多的水雾,终于两滴浊泪从他眯缝的双眼而出,在他溜圆黝黑的双颊上划过,在宽厚的下颌停留片刻后滴落在地,他哭了,但并没有嚎啕,因为真正伤心欲死的人已没有足够的力量放声大哭了,那张猪舌般的厚唇颤颤而抖像是抽搐了一般,在枯将看来他已然抽搐了,片刻后他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些许,颤抖地说道:“魔君死......了,赤焰兄弟也死了,红鬼军全军......覆没了,黑煞军全军......覆没了,整个魔族的大军就剩下我......和一半绿魂军存活下来,天族实在天可怕了,我魔族纵使再......再强大十倍也不可能是......是他们的对手,所以魔君在临死之际叫我将绿魂军带回,不让......让我们再做无谓的牺牲。”

图邪吐出的每一个字在毕絮听来都是一记沉重的响雷轰击着她的脑海神经,将她的脑海神经轰击得犹如一团废墟,满是荒芜与碎砾。虽然她这些天一直以为毕威已经死了,但她却没有听到毕威的死讯,没有看到毕威的尸体,那么在她心中不为人知的最深处便一直坚信毕威没有死,她总是在想毕威会不会在某一天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刻坐在自己的榻边,用最为宠爱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天空中没有出现所谓的万里绿芒也许就是他和自己还有枯将开的一个玩笑,等哪天他厌倦了便不会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她一直在这样的安慰着自己,以至于这些天她一直都坐在河畔发呆,其实都在等待着万里绿芒的出现,等待着枯将带着自己回到魔族与毕威重逢。可是图邪说得话对于她来说毫无疑问是最为冷漠与残忍的,一字一句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她颓然地呆坐在地面上,仿佛变得有些痴傻,那双美丽柳叶眼突然变得暗淡无光,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之中滚落,落到地上成为天地间最为瑰丽的两颗黑珍珠,晶莹的泪花不住地从眼眶中夺眶而出,一时间她白皙微鼓的双颊上满是微烫的泪水,她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楚楚可怜。

“魔君真死了么?”枯将听闻毕威的‘死讯’后并没有表现的像毕絮那么的伤心欲绝泪流满面,虽然他很伤心,毕竟他是看着毕威长大的,视毕威如自己的子侄一般珍爱,但在这时他却表达出出乎图邪意料的冷静,那双暗淡无光无神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寒芒望着图邪,似乎要将他冻结,他的声音很沙哑很难听,就像是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图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所剧烈的颤抖,仿佛将要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然后爆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变得镇定冷静起来,然后看着枯将那双可怕的眼睛说道:“死了!”

枯将听后,并没有图邪所意料到悲伤难过,反而看着他继续寒声说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死?你们为什么不死?”他指着图邪和他身后的绿魂军将士,微微咬牙,口中的字一字一句的向外吐出,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无限的恨意,每一个字仿佛都是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图邪一怔,并没有真正的愠怒动手,而是将刚刚对毕絮枯将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并强烈地表示这是毕威的意思。

“放屁!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对天族的仇恨深入骨髓,哪怕整个魔族战到就剩下他一个人,他都不会后退一步的,因为后退便意味着失败,他宁可选择死亡都不会选择失败的,我不知道你和你的绿魂军是怎么回来的,但是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他让你们回来的。”枯将大骂道,似乎对于毕威的这个人他十分的了解。

图邪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看着毕絮和枯将说道:“我是来接枯将大伯和毕絮公主回家的。”

“回什么家?魔君都死了,回去还做什么?你走吧!我和公主在这挺好的,这里要比魔族暖和的多,我和公主都挺喜欢呆在这里的。”枯将的情绪变得安稳起来,继续寒声冷漠地说道。

“当真不回家?”图邪像是在向枯将发出质问,似乎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当真不回家。”枯将和他说的是相同的话,但是表达的一丝却是截然的不同,那是一种无须商量的否定。

“那我只好亲自地请枯将大伯和公主回家了,上!”图邪说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微微侧脸,看着身后那五十名绿魂军中最为骁勇的战士,发出了战斗的号令。那些战士在接到他的命令后纷纷抽出身上所携带的兵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寒芒四射,仿佛周遭的空气也在刹那之间冷冽了起来,快要变得冻结凝固,连水中的鱼儿都尽可能得向远处快速的游去,一场魔族内部的战斗马上便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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