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二叔生活了十年。
从小他就跟我说,我有病,而且治不好。
我一直以为他在骗我,因为除了偶尔犯点迷糊,我能吃又能睡,还活蹦乱跳的,根本就不像有病的样子。
二叔是个十里八乡挺出名画匠,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人画画,除了画家堂还往玻璃上画一些山水,再者修补一些年久失色的老画。
当然,他也会画人物,只不过从来不在白天画。
还有一件事很吊诡,他从来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这让我很苦恼。问他原因,他总是以我有病需要好生照看为由搪塞。
直到我十岁那年,发生了一连串让我至今仍然心有余悸的事,我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记得那天是阴历的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的日子。
晚上八点,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男人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请问这里是陈画师的家吗?”
来人挺客气,脸上却写满焦虑,目光深处似乎还隐隐藏着一丝恐惧。
我问他:“你找我二叔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请他帮忙修补一张古画……”
“什么样的古画?”我很诧异这人为什么大晚上的找上门,多嘴问了他一句,“你怎么这个点才来?”
“陈画师……不是只有晚上才画人物吗?”
连这都知道?
“你很冷?”
看着来人穿着厚厚的唐装,我愈发好奇,此时明明是炎热的夏季。
“有点。”
简单的对话后,我把中年男人让进了屋里。
二叔早就听了个真切,待那人进屋,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你把画拿出来我看看,如果能补我就补,如果补不了,就请你快点离开。”
中年男人倒也不废话,将一张三尺长的画卷放在画案上慢慢展开。
我打眼一看,这是一幅着色跟线条都极为简单的画作,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画的是一位古装美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不过,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那古装美人怀中的婴儿刚刚好像动了一下,非睁似闭的眼睛里闪动着邪魅阴冷的笑。
难道是我眼花了?
“老板,你这画我修不了!”二叔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给拒绝了。
“你看得懂,一定可以修!”
中年男人神情激动,一下子扑到二叔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极为失态。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画虽然简单,却是出自名家之手,神韵和意境都不是我这个乡野草民能达到的,一个处理不好,你这画就废了,我不补也是为了你好。”二叔耐着性子认真地解释道。
“只要你能修好,我出十万块!”
二叔摇摇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实在是……”
不待二叔把话说完,中年男人又加了价码:“二十万!”
“老板,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
“五十万!”
“嘲风,把画卷起来,送客!”二叔脸色一变,挣脱了中年男人,猛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激动。
中年男人见到二叔发火,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陈画师,求你帮帮忙……”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看来他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二叔铁了心,冷哼一声,面色一沉,厉声道,“这画是销魂招财的,技法十分残忍,是邪法,我怎么可能帮你去害人?”
听到二叔这话,我又仔细打量起了那幅画。
这笔法还真不一般,寥寥数笔就将古装美人和婴儿画得如同活了一般,神韵奇绝。
但细看之下,却又有些怪异,婴儿躺在古装美人右手的臂弯里,古装美人的左手轻抚在婴儿的肚子上……越看越觉得,就好像古装美人将左手插进了婴儿的心窝里。
看着看着,我心头一惊,感觉仿佛有人在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一抬眼,正好与画中古装美女的目光撞在一起,只见那原本慈爱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冰冷。
这目光盯得我心里直发毛,于是把头扭向一旁,不敢再看,摸索着把画卷了起来。
“陈画师,你真的不肯帮我?”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身体同样也在颤抖着。
看着中年男人可怜兮兮的样,二叔声音软了下来:“你回去吧,我真的帮不了你。”
中年男人见二叔再次逐客,精神顿时一萎,面如死灰,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慌乱地转了个身,朝着书案上的那幅古画捣蒜般地磕起了响头,没几下就磕出了血,嘴里战战兢兢的嘟哝着。
“我我我……这事你不能怪我,你都看到了,他就是不肯帮忙,给钱都不行,你有仇就找他们,不要找我……”
看到他这怪异的举动,二叔彻底怒了,皱着眉头厉声喝道:“带上你的画,赶紧滚!”
谁知,这人被二叔这么一吓,爬起来拔腿就跑了,连画都没来得及拿。
等我抱着那幅画追出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我悻悻地回到屋子里,不解地问:“二叔,怎么不肯给他修一下,这画看起来不难修,五十万啊,好多钱!”
二叔已恢复了平静,正在给我的父母上香,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只认识钱,有些钱是不能赚的。”
“你不是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咱们又没逼他,他主动加价的。”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心里还是有些惋惜。
二叔皱着眉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卖了个关子:“你可知道这是一幅什么画?”
我自以为是地答道:“不就是美女抱子图?”
“错了,这是一幅鬼母抱婴图,乃是大凶之物。”
听到二叔这么说,我一阵紧张,随手将画撇到了地上。
“哇哇哇……”
画卷刚落到地上,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我耳边骤然响起,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有点懵,周围邻居家根本没有新生的婴儿,我家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更不可能生出孩子。
我看向二叔,他神情肃穆,正点燃几张纸钱,放到我爹娘灵位前的火盆里,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声。
“二叔,这画……”
“拿出去烧了吧,此等邪物留着也是个祸害。”二叔头也不抬,平静的说道。
“烧了……万一那人再回来找,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会回来了,因为他早就死了,死人又怎么可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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