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夹杂着海风,沙滩上的光影嘟囔了一下便没了下文,不知是因为不想继续,还是那人记不起后面的诗句。
只是此刻,无论是谁看着海平面上巨大的圆月都会有感而发,而远处的球形母舰在视野里格外煞景。
月光下的海水,年复一年地朝沙滩袭来又退去,千年过后依旧如此。就像是吸取着每个倾诉者的过往,大海过滤了时光里的杂质,然后向他吐出未来。此刻,路长风也不例外。只是这吐出的未来,迎面穿过了路拼命试图抓住它的手掌,消失在身后茫茫的夜幕里。
比如,他连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的原因也抓不住。他想不明白是谁让他不死,但又要沉睡如此之久,分明就是囚禁和流放。说是保护他可不敢这么想,自己都变成老怪物了:没有家人,没有后代,甚至连战友都没了,只剩下了任务。他有点恨,可不知道去恨谁,难道去恨天,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毕竟自己还活着。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呼吸频率就跟大海波涛的频率相同步。他也不思索这些诡异的事情了,毕竟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再来看看,享受当下的片刻安宁才是该做的事情,想着这些他顿感周围安静祥和下来。
看向眼前这久违的大海,依旧庄严而神秘,路一直都沉迷于这种不切实际、隐隐约约看见了什么却难以洞穿的感觉。即使每次都无法剥开那个巨大的谜团或看到再清晰一点的线索,他还是乐此不疲: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被看破,但努力的过程是不可或缺的。对他来说,看破自己总比看破真相要重要。
想得有点累了,路慢慢闭上眼睛,脱掉了连接在手环上的手套,右手停滞在空中:偏南风143.2度、风速2.1/s、湿度73.8%RH、温度13.3℃。这是他多年不变的习惯,每到一处陌生的空旷处总要测一下那里的生态环境。
做完这些,看到手环调出来的环境数据,路不由地紧张起来。刚刚经历了唤醒程序的他,不知道是这里的生态发生了变化还是自己的不适应或者是自己的能力有些退行。好在生态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稳定,随手抓起一把砂砾,苦笑起来:“老不死的地球,你好。”
接着,他脑中下意识地闪烁着曾经那些记忆,经历了如此久远的休眠,在这个新世界里,敌对势力当然也会有类似自己的休眠人和后代,也许还会出现新的敌人,要想继续保护着黑盒里的信息不被敌人窃取一点也不比以前容易。自己的身体或许已经出现了问题,目前自己已处在敌暗我明的境地。那么当下的第一要务,就是要尽快启动“星火”计划,在自己无法保证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找到合适的个体作为新的地下使去完成任务,不能将任务再寄托于其他可能存在的地下使身上。
回想那次入侵事发之后,很多同事都没有在休眠的名单之中。而脑海里那双血红、一直默默凝视着他的巨眼,导致自己的大脑功能每况愈下,最后不得不在核战爆发之前仓促地进入南极永冻层里的休眠舱内,而那巨眼同样完好无损地跟随他的休眠,也来到了这个全新的时代。
此刻它似乎也看到了路长风入神后所漏出的虚弱,“看来你还是没有做好迎接融合的准备,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即将在不久后融入你的脑组织和意识之中,到时你就会拥有一些难以名状的能力,不过你以后也就不再是寄主了,哈哈哈……”
这些话生生地打入了路的脑海,他立马回击到:“小朋友,不要痴心妄想了,当初要不是我之前的额头旧伤,你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入侵并寄生下来。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打算再摘除你了,不能光指望如今的医疗技术了。只要我把秘钥交给别人,然后你我同归于尽,我也算完成了使命。至于你现在,还是就这样继续寄养在……”
话还没说完,那巨眼周围的红色突然开始暴增,像是一个正在蓄能的某种超级武器,顷刻那眼睛里的岩浆喷涌而出,肆意在路的脑海中堆积。顷刻间便有了一个巨大的火山,而那它非常快活地在火山口里来回跳跃,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在踩着泥坑。
炽热的岩浆四处飞溅着,每次落地都给路的大脑带来更大的刺痛。而痛苦的感觉随即像一个正在缩紧的头盔套在路长风的头上,这导致他自己不得不快速地进入对抗模式。随着脑海里冥想的进行,想象成更高的温度,不断加热将那岩浆。
很快那巨眼开始无法忍受那高温,跳出岩浆,不甘地挑衅到:“看来你也未必愿意同归于尽,貌似很享受刚才的过程啊,我倒是很期待融合之时你奋力反抗却毫无办法的样子。”
路此刻早已大汗淋漓,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他使劲挤了几下眉头,几颗汗滴从抬头纹向左右滑落到两鬓,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平静地应付着它:“你不是也很享受嘛,自从接受黑盒的任务后不久,你就像个盗贼,随意地出入我的脑海。无论什么地点,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我主动要求呆在精神医院里的日子里也是如此。不过我依然发现了例外,我现在倒是很留恋在休眠舱里的日子,不知你休息地可好?”
听到这些,那巨眼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又如何,难道你可以在无尽的休眠里去完成那个使命?我的存在,就是要得到那个黑盒里的内容,可是黑盒你至今都没有再回忆过,你一点都不好奇那里边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吗?”
这只不过是巨眼又一次在诱导他去拿到秘钥,打开黑盒罢了,路摇头戏谑地笑着,“黑盒的位置并不在我的脑海里,这些你都可以自己查看的,不是吗?”
它倒是不紧不慢地留下一句:“既然你不着急,那我也不着急,咱们就这样耗着。只要那个黑盒没被打开,我就依然是成功的”,下一刻巨眼就瞬间消失在脑海之中。
他倒是无所谓地打趣:“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啊”,说完这话,周围的一切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过了不久,路渐渐恢复到正常的呼吸节律,才发现头盔上的屏显已经有了很大的雾气,快要看不清眼前的风景了。
摸摸胸前衣物下的祥云挂件,这是落英送给自己的唯一东西了,在休眠仓携带私货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当初自己明明看到休眠倒计时是120年的时间,想着再多带点随身的东西,可是休眠前的审查很严格,想带其他东西都非常困难,俨然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形势,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副躯壳和脑子里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
路懒得动那麻烦的控温手环,没有最高权限,目前谁都无法将这仿生外衣设置为自动调节模式。于是干脆脱掉了这对自己来说已经有些略显笨重而没有什么作用的安全盔,露出乱糟糟还有点长的头发和满脸的胡须,贪婪地呼吸起了周围的空气。
看着扔在一旁的头盔闪烁的光亮,才注意到上面显示的是GC1009 年9月3日的数字镜像,路翻阅起屏幕,才得知GC是AD2129年10月1日创立的。他也不再管它GC代表着什么含义,很多东西在他看来与旧时代并没有什么两样。莫名的巧合下,今天成了一个特殊的日子,依然只能自己一人独过了。这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为了生下自己坚持顺产,她说剖腹产对孩子不好,母亲为此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所以对他来说,虽是自己的生日,可是又怎能仅仅是自己的生日呢……
月是故乡明,故乡应该已经旧貌全无,此刻路只有故地。他远望着海面上那巨大的月亮,心里已经明白,月亮还是那个时候的月亮,但是星空已经不是原来的星空了。原本在夏至的节气就能看到的人马座才刚刚出现在东边的海平面上,而它手中的箭矢也不再固执地射向天蝎座之心的新宿二,此刻只是空洞地对着尾宿的方向。
看到这些,路不禁感叹:连星星都可以变换指向,人又怎么能仅凭个人的意愿坚守一个情愫比星辰还久?很多时候,那些影视里跨越时空的感情,都是被玄而又玄的命运逼迫着重聚的。而他对落英的存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她还有后人,那么他必然会暗中照看好的,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弥补的事情了。转念又想到她的性格,应该和自己一样,所以留有后人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而她恰恰就是射手座,也就是这天空的人马座,由于存在恒星岁差,路粗略地推算下来:黄道十二宫每经过2061年就便更替一次春分的位置,如今春分早已到了水瓶座,与旧时代的规律吻合,只是不确定水瓶座对地球的影响是否已然过了顶峰。
可是自己很少与水瓶座的人打交道,即便有那也是相交淡之如水。总觉得他们神秘而奇怪,很难像跟射手座的人在一起时那么自在或者与双鱼在一起时那么安心。
虽然自己对星运一知半解,但星运可以勉强解释为:出生之时,黄道十二宫与黄道面重合,也就是星座与太阳系之间相互作用的万有引力最大,而每个星座的恒星系各有不同,导致地球发生了微弱的引力变化而已。与其相信那种变化对人产生的不同影响,倒不如觉得是一种希望,美好的希望罢了。
路依稀还记得水瓶座是内蕴涵光与爱之力量,代表神秘的宇宙在现实世界中的呈现。人类可以获得充分的信赖、力量、理解和纯净以转化到高度进化的国度,因为水瓶的性质是高频、高能且放光。只是事实是否一 一应验,还需要亲自在现实中做出比对才能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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