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府回家的路上,林墨突然发觉似乎有人在跟踪他。
林墨能注意到它纯属无心。
白府往西走四五里路便是田虎镇,田虎镇是方圆百里内少有的住着一千多户规模的镇子。
镇上东南角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酒馆叫客来酒馆,酒馆掌柜钱百兆看着林墨从小长到大,林墨也一直视钱百兆夫妇如第二父母一般。
林墨自幼住在白府,白羽公只要是到镇子上来都会把他一起带着来,订些吃穿用度之余也会给他买点拨浪鼓小风筝之类的小玩意。那时的白羽公就已经是客来酒馆的常客,所以钱百兆也成了林墨除白府里的人以外认识的第一个人。长大离开白府自立门户后,他也是每次回白府办事之后不管早晚都要折到客来酒馆看望一眼钱百兆老两口的,或捎带些奇珍或给二老扔些银两,这次也不例外。
刚到酒馆,钱百兆正站在柜台后面算计着今天的收入,见林墨来,忙沏了热茶和他聊了起来。
与钱百兆聊天的过程中钱百兆手里的小核桃不小心掉到地上,林墨弯腰去帮他捡核桃的时候却无意间瞥见街对面的房檐后似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等他站起来走到门口仔细观瞧的时候那个黑影却又不见了,他便没多在意,只当是自己眼花。
可当他告别钱百兆再次起程之时,刚走不远,却又在前方不远的房角处又隐约见到一个人影,这才让他不由得起了疑心。
难道又是眼花?
但,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人走江湖,很多事情不得不防,即便是你认为它根本没有来由,因为有些事的发生不是都会有一个让你事先猜到的理由。
又或许,只有在你察觉到事情的发生甚至是结束之后,那个让你猜不到的理由会直接把谜底揭开给你。
江湖之险,人心之恶,永远是超乎想象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何况是在身居凤门掌扇的林墨身上。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林墨觉得非常有必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跟踪他。
林墨轻勒缰绳,故意放慢了马匹的步伐,一边慢悠悠的向前走着,一边屏住呼吸用余光和耳朵努力的搜索着黑影的踪迹。
走了两条街,林墨都没能搜寻到黑影的蛛丝马迹,看来光靠看和听就想找出黑影是不成了。随即林墨决定改变策略,一拽缰绳,快速的朝镇子中间的宝顺河狂奔而去。
宝顺河是六十里外黄河旁支又分出来的一条小小支流,正好将田虎镇南北一分为二。虽是支流,但河道最宽处三十余丈,镇中唯一的跨河大桥安顺桥的位置最窄,但也有十余丈宽。
林墨快马加鞭的来到桥头,一刻也没停留的朝桥的另一边疾驰而过。当马蹄踏过桥头的一刻,他立即收紧缰绳停下,猛的调转马头看向桥面。这时他看到在他身后的桥上,一个黑色人影正脚踏轻云一般的悬在半空缓缓下落。
抓到你了!林墨看着人影笑到。
那个黑影因一路追的急,也没想到突然被林墨摆了这么一道!腾空的身体没有着力之处无法改变方向,只能尴尬的落下,停在了桥的中央。林墨正欲上前,那个黑影一个侧身翻至桥下,轻轻几下点水便飞出十数丈远,又一跃,翻跳到河边一栋大宅的门檐之上,消失不见了。
能追我三里毫无声息,轻功真不错!倘若他不仅仅是跟踪而是要在暗处下手害我 ,恐怕我现在已经走到奈何桥了,林墨暗暗想到。
回到宅里,林墨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到底是什么人要跟踪他?跟踪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墨从小就显露出在书画方面的天分,白羽公又对他大力的支持,请了几位技艺高超的书画名家轮番教导,天赋异禀加上优渥的条件,令他的书画水平日渐精进,山水花鸟无所不通,年纪轻轻时便已是享誉一方的名家了。成为凤门的掌扇后,虽在掌管门下二十四堂口的大事小情中颇受好评,但书画仍是他最为外界称道的本事。
林墨的宅子选在城边山下,紫柱格窗,灰瓦白墙,依山傍水闹中取静。除非需要他亲自出去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外,他都是呆在宅子里醉心于书画,所以他很少出门。
跟踪他的人怎么知道林墨今天会去白府呢?
还是说......他一直在被监视着?
又或者,那黑影本是在监视着白羽公?
想到这林墨不觉心头一惊,随即给白羽公书密信一封,交由亲信驾车连夜送到白府去。一个时辰后亲信带回了白羽公的回信,信中只有四个字:安,等风起。
第二天一早,还在熟睡的林墨被哐哐哐的巨大敲门声吵醒,还没林墨起身,卢大海已经慌慌张张的推开了他的房门。
林墨刚要打招呼,卢大海进门抢先说道:“林墨我......”话说一半,转头看到刚刚给他开门的家丁也跟着追到了门口,正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林墨朝家丁挥了挥手示意这里没事,家丁“哦”了一声便轻轻把门关上走开了。
“大海兄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卢大海,林墨问道。
“我昨夜被人跟踪了!”卢大海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好家伙!看来这是全都被盯上了。林墨苦笑着心想。
“我也是。”林墨说道。
林墨说完,卢大海的表情变得更为惊讶,眼睛瞪的比平时更大了,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又一时无法从大脑里调出合适的词汇。
“那......”卢大海愣了一会,迟疑的问道:“全哥的事你也知道了?”
“全哥怎么了?”
“全哥他,他昨夜在家中......被害了。”卢大海圆瞪的眼中闪出一丝慌恐。
这下,轮到林墨惊讶了。
詹少全被害了?
先是鼠门副长老带着忠门四郎和凤门的总务监一起到来找林墨,而后自己被不明身份的人跟踪,这又出来鼠门副长老被害的消息。
这一夜发生的事还真是离奇,林墨用手捻着嘴上的胡子心想。
“林墨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卢大海焦急的问道,“咱们现在要不要去见一见白公?”
“我昨夜已经和爹说了被跟踪的事。”林墨答道。
“那白公怎么说?”
“爹让我先别动,等他消息。”
“那......我也先等着?”卢大海问。
“嗯......”林墨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詹少全被害,你我又都被人跟踪,不知道那个四郎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对!四郎!”卢大海重重的一拍脑门,“你看我光顾着着急来找你了,倒是把他给忘了。”
“大海兄,你能找到四郎住在哪吧?”
“能!”
“那就劳烦大海兄先去找一下四郎,看看他知不知道詹少全被害的事情,顺便打探一下他有没有被人跟踪或者其他什么异样。”
“好!我这就去。”卢大海说完转身便走。
事情好像略微有些不妙。
当务之急必须先联系上四郎,林墨和卢大海现在莫名其妙的被人跟踪,只有先找到四郎,看是否能从他那查到一些关于詹少全被害的蛛丝马迹。
林墨叫来亲信,让他速给门下各堂口的堂主发去消息,也让他们近期都多多注意一下人身安全,如果谁近期遇到什么异样之事速速告知林墨。
而此时,林墨决定动身去拜访一个人。
林墨要去见的,便是未门百花堂的堂主柳卿。
来到柳卿的百花堂,柳卿正在里面的香堂给香客指点着迷津,林墨只好在客堂的仙人塑像前等着。
过了一会儿,香堂的房门打开,一对夫妻一边虔诚的道谢一边慢慢的退出柳卿的香堂走了出来,经过林墨身边时两人仍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态,还朝林墨轻轻的点头致意,林墨连忙也点头微笑回应了一下。
柳卿从房门走了出来,看到是林墨,细眉一弯,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说了句“进来吧”便侧身回到房间里去了。
“真是稀客呀,难得林掌扇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香堂,是想求一份姻缘吗?”柳卿媚笑的柔声问道,随手拿起那支紫杆绿翠的烟袋,轻轻的嘬了一口。
“柳姑娘说笑了,不求姻缘就不能来了吗?”林墨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柳卿笑的柳枝轻摇,挑了挑她那弯弯的细眉,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说道:“谁不知道林掌扇日理万机的,不求姻缘,难道是来我这叙旧呀!”
“叙旧谈不上”林墨收起笑容,身子向前一倾,表情认真的说道:“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柳卿又是咯咯的一笑,用纤长的手指掐着烟袋在桌角轻轻磕了一下,接着说道:“就知道林掌扇无事不能登我这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鼠门的副长老詹少全昨夜被人害了。”林墨道。
“哦?然后呢?”
“我和大海兄也在昨夜同时被人跟踪。”
“怎么?让我帮你找是谁跟踪的你们?”柳卿问道。
“不,那边的事我已经另有安排,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相求。”林墨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我想让你帮我尽快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柳卿旋转过纸片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轻轻的皱了一下眉,然后拿起纸片放在面前铜碗里的香蜡上点燃,那个名字随着纸片化成了一片黑灰落到水中。
“上次你答应我的事,可还算数?”柳卿问道。
“当然算数!”林墨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柳卿将头发放开,浓密的黑发瞬间铺满她雪白的脖颈。
“骗倒是没骗过,不过我怕林掌扇太忙,这一别,又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去了。”柳卿仍是那般妩媚的柔声说道。
“不能忘!等此事忙完,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林墨承诺道。
柳卿晃了晃头发,麻利的用双手又重新盘在头顶,将发簪往里一插,对林墨说道:“好!你等我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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