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消失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最好方法。

8月31日是开学报到的日子,早上闹钟还没响笙罗就醒了,她起身拉开窗帘,微风拂过,初秋的清晨,空气中有丝丝凉意。笙罗站在窗口目送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母亲穿着墨蓝色的羊毛大衣,拎着她那个复古又耐用的皮革托特包,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笙罗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楼,简单地梳洗一番后,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跌跌撞撞地拎出了房间,并将手机和钥匙都留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这一次她没有乘坐公交车,而是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火车站。”

在路过以往候车的那个公交车站时,她转头向车外望去,天空如海水般蔚蓝清澈,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在公园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笙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凌西像往常一样伫立在车站后的那棵榕树下,黑色的冲锋衣合身地裹在他身上,愈衬得他冷傲孤清。

这让笙罗感到十分庆幸,没有乘坐公交车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凌西时不时地朝广场那端张望着,笙罗知道,那是往常她会出现的方向。

“再见了,凌西。”她理应向她的旧友话别,然而这个告别似乎不是那么的正大光明。

我仍然怀念我们过去那段任性又美好的时光,只可惜,再漫长的旅程也有结束的一天。凌西,不管未来有多遥远,不管我们是否还会有相逢的机会,我们都将是永远的朋友。

出租车从公交车站疾驰而过,无数辆汽车接踵而至,路旁的行道树飞速后退,宛如城堡一样的幼儿园,贴满促销广告的手机店,人满为患的眼镜城,今年刚建好的豪华公厕……身后的人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于这些事物里。

笙罗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清楚明天会发生什么?更无法预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只知道,她的青春结束了!

Z市与C市相距两千多公里,且两市中间没有直达的列车,必须得通过中转。一个礼拜前,笙罗就已经购好了通往H站的火车票,火车8:34分出发。抵达火车站的时候是7点59分,小小只的笙罗拖着与她娇小体型极不相称的行李箱,火急火燎的穿梭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

过了安检后,她一直留在候车区乖乖等候,并时刻留意着液晶屏上的站点轮播。

当她乘坐的那班列车出现在液晶屏的第一排时,她迅速奔向检票口,间隔了一会,火车站响起了旅客开始检票的广播通知,候车的人这才像一股潮水涌到了A17检票口。

笙罗是第一个通过闸机口的旅客,她拖着满满登登的行李箱迫不及待的向地下通道跑去,看上去像是急于逃离这座城市。

狭窄的走道,哄闹的空间,8号车厢挤满了人,听着火车的长鸣声,笙罗的内心很平静。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她望着窗外,绵延群山,农家村舍,田野平川、都在视线中一一登场,转眼间又消失不见。这是一辆开往未来的列车,她将彻底告别过去。

这一走,她将一去不返,不知所终。

载着一车的悲欢离别,火车风驰电掣地向前飞驰,带走了所有不想接受的信号,再也回不去了!她内心无比清楚,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日后是苦是甜,是福是祸,她都不能逃避。

火车14个小时后抵达H站,那时已经是深夜11点了,虽然夜色很黑,但站内仍灯火通明。她找到公用电话亭拨打了纸条上的那串数字,持续接近一分钟的嘟嘟嘟声,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可能手机静音,人已经睡了。

她又去柜台买了一张最快前往C市的火车票,随后又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水来填肚子,之后一直在候车区等候。候车大厅里满是滞留的旅客,有蜷缩在行李上睡觉的,有蹲在座位上吃泡面的,也有握着手机打盹的,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脸上是一样疲惫的神色。

最早的一班火车是凌晨12点58分出发,大概13个小时后会抵达C市,算算时间的话,差不多是明天下午2点左右。她买的是硬座,上车没一会,大家几乎都睡了,只有她毫无睡意。

她倚在靠背上望着窗外那一片漆黑的原野,时不时有一两盏孤灯闪过。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坐火车,所以她不敢睡,没熟人在身旁的话,总会提心吊胆。然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睡过去了,她是被对面的小男孩吵醒的。

“姐姐,姐姐,我能吃你的橘子吗?”

“当然可以啦,都给你。”笙罗解开塑料袋,推到小男孩面前,“橘子皮留给姐姐。”

“要这个做什么?”

“姐姐自有用处。”

她不喜欢吃橘子,可能是因为体质不好的原因,她特别容易晕车。爸爸说橘子皮有医治晕车的特效,因此她每每坐长途车的时候会带上几个橘子。小时候爸爸都会剥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橘子皮,她半张脸都能埋在里面,难受的时候拿出来闻一闻,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古怪。

记不清最后一次与爸爸坐火车,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不喜欢回忆过去,只想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火车14:22分抵达了C市火车站,她去电话亭再次拨打了那串数字,这一次终于接通了。

“你好,喜识花店。”对方毕恭毕敬,语气毫无波澜,像是重复了上千次这样的开场白。

花店?

要不是再次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她或许真的以为自己打错了。

“我找孔瑜。”

“你是?”

“叶笙罗。”

“笙罗。”对方似乎觉得很意外,“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夹杂着细碎的人声,有男有女,她觉察到孔瑜似乎很忙,而她也有些难以启齿,“我想去找你,可以吗?”

“好啊!”孔瑜感到很开心,语气都轻快了很多,“你什么时候过来,是坐火车吗?就你一个人吗?打算玩几天?”

孔瑜源源不绝的问题,笙罗实在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哎呀!”孔瑜如梦惊醒,“学校已经开学了,你来这里的话可能要请好几天的假,没关系吗?”对方的语气明显没之前那么亢奋了,甚至隐隐为她有些担心。

“一开学就请假,不太好吧。”

“我已经到了。”她平静的说道。

“你到哪?”

“C市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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