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阁中,一角盆栽上有中品雪兰,一角点了香,朝辞坐在席上,看到案上已摆好酒肉,荤素搭配合宜,口味清淡,想是凑了她喜好的。

她坐下后,并不急着动筷,而是先捧了杯子喝了一口水。

饭前不饮茶,这是规矩。

江金云此人是商贾,虽家族也有些传承,但不拘小节,坐下后就给朝辞续了水,说:“这些菜口味都还算适宜这个时节的,若非听说书生们大多不喜河蟹,怕吃着不雅,我真想让人捞一篓给朝辞老弟你尝尝。”

这个季节的河蟹肥美且贵,除了富贵人家也是吃不起的,普通人捞了也是售卖,补贴家用。

朝辞闻言看向他,“多谢东家美意,只可惜我年少时因一些变故,身体羸弱,属阴,素来不敢碰蟹等阴凉之物,倒是可惜了。”

江金云似乎也觉得可惜,“那是可惜的,这世上唯有美人跟美食不可辜负也,诶,看我,在老弟面前俗了。”

朝辞淡淡一笑,“这世上若是没有俗,何来的雅,可若是没有雅,俗依旧可存于世。看透了,雅里也尽是俗气。”

她这话说的很随便,可听着又让人认不出细思,继而代入,江金云便是沉默了半响,笑了:“是啊,没有我们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商人,那些农家除了耕地,还能有什么营生?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商人,那些贵人们的吃喝拉撒谁来管。”

他这话更随意,甚至算得上忤逆。

逆了权贵,也逆了本朝农为本的思想。

但若是细想这几年权贵们圈地征税,农家无地可耕,也只能附庸 商家得一残喘,他这话又只能算是无奈之下的微微怨意了。

这税——于他们商人最重,重到让这位巨富都有了埋怨之意。商人的税充实了蜀国的国库,却没得到半点好处。

“东家于我也只有两月前的一次际会,就这么信我不会将你这番话告到某些权贵耳中么?”

朝辞用筷子夹了一块藕片,轻轻咀嚼,江金云喜欢吃肉,嘴里也有了肉,却笑:“先不说我江某人难走北往经商不知看过多少人练了些微看人的本事,就说朝辞你虽富有才学且聪慧过人,却是一白身,上投高无门,下也不符合你利益。”

这是被嫌弃又被赞扬了?朝辞端了一碗鱼汤,汤勺捋动,漂浮的鱼肉似雪。 

“还要加上江东家何等巨富,必舍得用钱财堆累起非凡的官场人脉,既然敢说,又何惧我一白身,但,这也意味着你今日不用你那人脉,却要来找我,事儿不小吧。” 

江金云坐正了身子,放下了筷子,脸色沉重了许多。

朝辞不疾不徐,喝着鱼汤,却是鲜美。

“何事为难?”

“一位恩人失踪,东山出现了老虎食人案,我.......”

"不信是被大虫所害?”朝辞此时看了他一眼。

"对,我不信。”

朝辞言语浅淡, 眸色如琉璃, 坐姿也很随性, 并不高雅, 但越发让江金云觉得此人厉害。

就好像前次在河上偶然搭了这么一个过客, 没到半天, 这人就说他商船上有一副手不大妥当。

他当时反而觉得这小子有鬼, 毕竟谁会一个人撑着一艘船漂泊在河上的,问她缘由只说自己被人抛下了。

若不是看这厮文弱彬彬的掀不起大浪,是保准不让人上船的, 可他耐着性子打算看对方作妖,却没曾想对方分析之下条条精准,他半信半疑, 但也不怕得罪小小一副手, 便是逮了人盘问,这才知道那副手勾 结了水匪泄露了他的行踪, 打算联合水匪劫了船、绑他肉票勒索钱财呢!

既然得知, 必有准备, 于是他让人改了水路, 又联络了人在后几天将那水匪一锅端, 这才舒了被人算计又出卖的糟心。

可也佩服上了这年纪轻轻的小书生。

可不, 这第二次又找上人了。

希望他能出手,那些官他是一点不信的,只会疯狂敛财,是真正自私自利之人。 

朝辞点了半杯酒,碰了下,一饮而尽。

等吃完,朝辞告辞,江金云送到门口,等朝辞身影渐走渐远,掌柜站在他身后。

“东家,少见你对一书生这般客气啊。”

江金云早已没了之前笑盈盈和气生财的模样,只深深看着朝辞离开的背影。

“你没见过这年轻人的深藏不露,我都没看出那副手有二心,她才上船不到半天,甚至没跟那副手直接接触就看穿了,就因为那副手身上沾了一些喂鸽子的鸟食.....若非她别有居心事先调查,便是真的洞 察力惊人。诶,这世上总有一些年少却天生妖孽的鬼才,不过寒门出身.....寒门能出这样的人物,倒是更少见了。”

他摇摇头,似乎疑惑,又似乎忌讳,反正转身也走了。

倒是掌柜暗暗记下了朝辞,盘算着日后见到了,必要客气一些,免得得罪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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