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看起来有点眼熟。”一个胡子拉碴,衣着睡衣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提着半瓶劣质啤酒。
前些段时间我常到酒馆小坐,这个人要是在哪里见过我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他身上有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是常年不洗澡馊掉的汗加上鱼腥味,我不留痕迹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抱歉,先生,我记不起来了。要是见过我那咱们还真是有缘。”我的脸上是常年训练有素的笑意,即便是厌恶也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没有看出我对他的厌恶,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黑牙齿。“是啊,要是之前就能见到过威廉先生我可真是三生有幸。谁不知道您这位大博学家。就连船长对您也是客客气气的。”
风吹散他的话,为了让我听的更清楚一些,他朝我靠近一些,那股臭味更加的明显了。我屏住呼吸以免因为气味让自己露出嫌恶的面部表情,竭力控制住自己转身逃走的冲动。
“您太客气了。杰克船长对我客气不过是看在这个的面子上。”我举起手指搓了搓,意思是杰克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虽然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的财富,但我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杰克的关系,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暴露我的身份。
我不是普通人,什么博物学者不过是这段时间坊间的笑谈。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乐见其成,自然也就听之任之。人们都是有好奇心的,如果不给一个答案的话,他们是不会满足的。博学多闻的的博物者就是这第一层的答案,为我遮掩身份的东西。
而我真正的身份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金雀花王朝的亲王。但这样的身份在远离国土的大海上不能为我带任何优待,反而可能会招致灾祸。因为如果有人伺机挟持我来威胁皇兄,我没有把握皇兄会为我作出怎样的让步。更不敢肯定先死的是匪徒还是我。我不能让自己身处那样尴尬的险境。
“是啊,是啊。您常在酒馆里请大家喝上一杯。我们可是对您感恩戴德。”他继续喷出恶龙般的吐息,太可怕了,我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宫廷里人都是人精,人们都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但眼前这个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完全无视我的僵硬,自顾自没完没了的说着,情绪似乎还非常高涨。
酒馆里鱼龙混杂,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地点。我为了打听一些传闻,在前几个月确实在酒馆大肆挥霍。那个什么博物学者的身份也不过是在那里吹捧出来的。可是但要是知道因为这个我被这个下三滥的水手缠着,我可是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出的。我的后退一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扭头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别说了,看看我们的威廉先生脸色都变白了。”说话为我解围的是汉斯,船上的大副。他快走几步到我面前仔细端详我的脸色,“该不会是晕船了吧,露易丝快点给她瞧瞧。”
醉酒的男人本不想理会汉斯,但在看到从汉斯身后走了出来的面色冷峻的露易丝时却明显僵硬了几分,似乎连酒都给吓醒了。他连忙说,“抱歉,抱歉,真是对不住。那下次再聊吧,我先告辞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脚下抹油溜走了。
我不禁苦笑。明明是船员,却看到健康守护者的船医时居然能给吓成这样子。我是不是该怀疑这位医生的医术?
露易丝是这艘琥珀号上唯一的医生,更是难得一见的女医。和一般常年风吹日晒的船员不同,露易丝有着瓷器一般白皙的皮肤,长相也清丽大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总脸带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宫廷里为了服侍贵妇人们特地设立了女性医官,但她们地位不高,大多都是御医们的附庸,没有开药和治疗的权限,只是负责一些近身的检查和操作。这个露易丝应该也是这种。
虽然我这是第一次出海,但也知道用于这种探险远航的船上极少会让女人上船。杰克自然不会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一个女人来当船员。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她给我看舌头,又用木头做的听诊器给我听了听心脏,“没事,我给你开点药,一天三次,一茶匙。”说着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褐色玻璃小瓶递给了我。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冲我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打开闻了闻,是略带苦味的琥珀色液体。“不要看她这样子。露易丝医术可是相当精湛的哦。”见我出神,一旁的汉斯说道,“这可是杰克好不容易挖到的宝贝。"
我不知道他话中是否有夸张的成分,但还是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比起过分热情的御医,我倒是挺欣赏她的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了。 每次见过那些战战兢兢又过分紧张的家伙我都相当头疼。
我是现任皇帝唯一的弟弟,先皇的幼子。虽然不是储君,但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而我的身体却不太争气,每每换季的时候头疼脑热是免不了的。而如果他们的药物没有起作用的话,我比他们更加紧张,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他们就会告诉我的父皇我需要放血了。然而不管是银质小刀还是扭动的水蛭,我都没有半点兴趣。
可哭闹是不管用的,只会让血放的更多。在这个时候唯一可以救我的只有我的大哥,已故的爱德华公爵。
父皇一生育有三子,除了二哥,也就是现任的皇帝克里斯外,就是我和爱德华公爵了。说起来他们两个年岁都比我大得多,一个比我大十三岁,一个比我大十二岁。反倒是他们两个年纪相仿。但他们性格差别巨大,比起克里斯的阴沉古怪,爱德华更温柔宽厚所以比起克里斯,我更喜欢这个大哥。
那时虽然我还小,但从旁人对待爱德华与众不同态度上还是可以看出父皇是中意他的。后来果不其然,父皇授予爱德华公爵爵位,并将他立为储君。
后来却天有不测风云,爱德华死于天花,烈性传染病,无药可治。
等我穿着黑色的丧服,最后向他致礼的时候我的眼眶里空荡荡,干巴巴的,没有一滴眼泪。黑色棺木里躺着的那个脸色灰青的人和爱德华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我总觉得那是个陌生人。爱德华总是张开手臂,笑着把我举起来,然后用从他宽大的白色披风里变出新奇的玩具,而不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看都不看我一眼。
爱德华死后,风烛残年的父皇就只有我和克里斯两个儿子了。因为我和克里斯相差十岁有余,我从小又是放养,一点帝王之术也没有学。所以储君的位置毫无悬念落在克里斯的身上。从前围在爱德华身边的各位大人都纷纷出现在克斯里的身边。似乎哪怕迟上一步都是对储君的不忠诚。
虽然爱德华公爵的画像还挂在墙上,但他们早就把他忘了。他们围绕着本就不是某个人,而是那人头上的王冠。我看着他们嗤笑一声就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后。
我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不常出门,爱德华死后,父皇似乎是受到丧子之痛的打击,身体每况愈下。我这个皇子似乎被人遗忘在深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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