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认为宣颐帝姬与此事无关。”
“可她的出现足以勾起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
沉香弥漫政阳殿，男子的声音低沉斯文，与这厚醇相得益彰。
君曜轻皱眉头，思索话中之意。
“曜儿，那位帝姬，可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没有起疑？”
“皇叔何出此言？”闻言，君曜一惊，立刻解释道：“朕前往长欢殿，不仅因为事关皇姐，也思忖到了帝姬的身份。”
尔玉中毒固然令他忧心，同时也意识到这是机会——若能抓住帝族的把柄以此挟制，便能进一步强化皇权。
“未曾想到她会借一场苦肉计来证明清白。”君别的眼神冷了下来。
“朕并没有因此……”
“在朝堂之上，除了皇叔，不可相信任何人。”君别打断了他，语重心长地开始了教导。
这句话，自君曜登基的第一天，就深深镌刻在了脑中。
“朕一直谨记于心。”
“下一句是……”声音如覆霜雪般亦变得森冷，“在内宫之中，除了你的皇姐，不可相信任何人。”
“……”
“君王没有心，不需要感情这件多余的东西，尤其是后宫中的感情，爱和恨，都会招致毁灭。”
脑中浮现出很多人的脸庞，君曜似懂非懂地听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绝不能让这成为你的劫……”
夏侯勋进来时，隐约听见了这句话。
“微臣参见皇上、摄政王。”
君别缓缓转身，打量了一眼气宇轩昂的少年，不禁露出了由衷的赞许之色：“你来得正好。”
“皇叔的猜测是否成立，就看你了。”目光移到了夏侯勋身上，君曜舒了一口气。
“恐怕要令王爷失望了。”夏侯勋谦然一笑，“臣已查清事件真相，唯独对这主谋者，无从认定。”
茈衣在宫外的亲人身患重病，无钱医治，那人允诺会资助在医府终身治疗的费用，要求茈衣为他办事。事成之后，送她出宫，如若败露，只要在被抓之前自尽，他的承诺会继续兑现，否则，即刻终止医治。
茈衣只辩解几句后就迫切寻死的古怪行为得到了解释。
那人的目标是宣颐帝姬，他谨慎得很，也未曾向茈衣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茈衣对他唯一的描述，就是一个神出鬼没、来去自如的年轻男子。
死局线索甚微，恰得夏侯勋善谋良策。他从不只携疑问面圣：“臣有一计，请王爷和皇上定夺。”
君别本欲开口，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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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洛仪上药的手法努力做到轻柔，还是让宣颐忍不住痛苦出声。她一脸心疼地看着宣颐背上的伤口，心中把茈衣骂了个狗血淋头。
庶出的宣颐在诸位姐妹中地位不高，可仍是养尊处优的帝姬，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伤害和委屈？
她身形纤瘦娇柔，清丽淡雅的面容时挂哀色，本就如弱柳扶风般惹人怜惜，如今平添这一道伤痕，极为触目惊心。
缓过神来后，宣颐冲一旁的令知歉意地笑了笑：“我刚没听清。”
令知握紧她的手，希望这样能替她转移疼痛，重复道：“如殿下所说，奴也感到蹊跷。先不论茈衣，昨夜便疑点重重。禁军入殿后，径直将其他人押出殿外，只把我们六人带到偏殿，分开看管。”
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洛仪打断了她：“这算什么？我们是帝姬陪嫁，代表着帝族，他们自然不敢随意动手。”
“你别说话。”令知冷眼睨向她。
洛仪愤然起来，令知才侍奉帝姬不久，竟敢频频指责自己：“少自以为是了，凡事都过分揣测，你累不累？”
“正是有你这样的人伺候在殿下身边，陛下才会派我来。”令知亦不赏她好脸色。
“你先前不过是一介普通宫女，我可是官家出身，堂堂尚宫！”
“单纯和愚蠢也是不争的事实。”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了，宣颐终于出声制止：“洛仪，别争了。”那双总是略带哀伤的双眸映出洛仪气鼓鼓的模样，洛仪忽觉自己可笑，低下头去。
见她们又起了口舌之争，漪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拉回正题：“他们简单问了几句，直到事情结束都没再多言。反倒是其他人，都被严审了一番。这种感觉，就像是……”
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奇怪的行为，她顿时语塞。
“就像是知道犯人不在我们之中，极具针对性。”令知接上她的话，“不过一个时辰便找出了茈衣，其查证速度之快，多少有些不合情理，仿佛一切皆在预谋之中。”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宣颐感到不寒而栗。
就是这种感觉，一切过分顺利，昨夜发生的种种，她尚未缓过神来，突然就水落石出了。
不，根本没有结束。
沉思良久，宣颐问道：“淑韫呢？”
惑色扬起漪夜的眉梢，却见令知忽然扬起了唇角，颇有些欣慰的感觉。
“什么？”她不禁狐疑，“我今天还没见过她。”
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洛仪兴致又高昂起来：“殿下要宣她吗？我这就去找她。”
“不必。”宣颐立马按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下兴冲冲跑了出去，“找她，不如直接去找她的主子。”她转向令知，寻求她的同意。
宣颐淡然无争，洛仪单纯天真，这样一对主仆，一看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初次见面时，她们给令知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怪不得公孙信如此不放心，千挑万选将自己安排过来。
此刻，宣颐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坚毅，看来入宫不到三月，已经小有成长了吗？
是因为初见时长公主的那一句话吗？
“我绝不会活成你这样，真是让人厌恶。”她笑得妩媚而残忍。
“殿下。”令知没有给予肯定的回应，反倒平静地问：“她主子所说的真心相待，你相信吗？”
宣颐鲜少在她面前卸下正色，神秘一笑：“等回来后我再告诉你。”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故弄玄虚。
洛仪完全听不懂她们的交流，茫然地左顾右盼：“殿下要去哪里？不是要见淑韫吗？”
“你现在未必找得到她。”
临走之前，令知冷冷甩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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