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颐提出要去散步,洛仪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活,笑着在她身侧伏下,像一只黏人的猫儿:“殿下,咱们今天换个地方去吧。”
她充满撒娇意味的语气让令知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种场景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她始终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依旧这么孩子气,丝毫不明白当前的处境虽有所好转,但并不能真正让人安心。宣颐的身份就是一把永远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刃,无法忽视。正欲开口训斥,宣颐出言驱散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正好,前几日茶婳说想去神凌台,怎么样?”后一句话问向了令知,像是在报告,征求她的允准。
她曾与令知约定,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对她隐瞒或欺骗,她会永远“依赖”令知。
令知习惯紧绷着表情,微微颔首:“茶婳怯弱,洛仪毛躁,没有奴婢看着,殿下勿走得太远。”
“少瞧不起人……”今日的洛仪一反常态,居然不顶嘴了,只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物件,小声嘟囔着:“这茶婳也不知是哪点好,陛下竟让她也跟了过来,我看她总是愁眉不展,实在是没什么用。”
宣颐见她这心浮气躁的状态,不禁轻笑出声。洛仪永远都是一副纯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模样,就像自己的妹妹一般需要照顾。但……无论再怎么体贴呵护,自己对她,终究是有所亏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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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洛仪这般打小就被送入宫的,基本出身于地方县府的低品官家,除非天赐奇运,否则一辈子都没机会踏上灵业的土地。参与宫女选拔是她们最具希望的出路,出众者得封后宫女官或是庶出帝姬们的伴读女官。后者往往是激烈竞争的目标,在帝姬出嫁后,她们便有资格得到轩辕帝的赐婚,被赐予灵业中达官贵族为妾,身后家族亦能得恩赏升官,所思所求尽是荣宠和富贵。
宣颐深知洛仪的心愿,和她清晰明确的人生方向。在婚事定下之后,宣颐虽为自己伤神,同时还是为洛仪感到开心,在宫里煎熬多年,终于能如愿以偿。且哥哥继任新帝,他一定会照顾洛仪,为其安排一门好亲事。
“殿下,我想陪在你身边。”在宣颐提出这一喜讯的时候,洛仪的眼神中蕴藏着若有若无的迷茫情绪,眨了眨双眼,拒绝得十分果断。宣颐万分不解,问及原因,她笑得真诚而纯粹:“奴不想离开你。”
孝帝圣旨下来的时候,宣颐平静接过,洛仪知道,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于她而言,联姻这件事情,根本不是通向荣耀的捷径,而是永失光明的末路。
所以,她决定跟随宣颐,毫不犹豫地踏上那条无法回头的远征。
尤记得第一次来到长欢殿门口的那一天。相伴十余年,她从未见过宣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惟余一具空洞的躯体。洛仪十分清楚她心中的苦楚,只是没想到,已悲观到如此地步。
但是,洛仪不认为人生会就此晦暗无光:“殿下,其实也未必尽是坏事。祯王虽然继位了,可先帝未赐予你们嫡系的身份,在帝宫里,你始终没法和时㢦帝姬一较高下。”她用余光悄悄望了一下,见宣颐并未变色,口无遮拦地说下去:“但是到了皇宫就不一样了,在这里你有机会得到轩辕皇的宠爱,若能一朝被立为皇后,那将是何等的风光荣耀。时㢦帝姬再怎么尊贵,终要下嫁,到时是远远比不上你的。”
万事没有绝对,只要愿意争取,就一定会有转机。殿下既然无意,那便由自己替她去做,她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如今,君曜和宣颐一改最初剑拔弩张的“敌对”状态,更加让洛仪信心满满。
对于她真正的想法,宣颐不置可否。后宫的日子本就是如履薄冰,更何况她是敌国送来联姻求和的帝姬,能够活着已是万幸,如何能为他人谋求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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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茶婳,宣颐的心又是一软:“她刚刚失去了亲姐姐,这种悲伤不是能轻易走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好歹是跟着殿下进了这龙潭虎穴,她总该有点自觉,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到底有点不像话。”
“那你呢?”瞧洛仪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宣颐弯起食指,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整天这么乐呵呵的,也不像是身在敌营的该有的状态吧。”
洛仪放下手中的针线,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怎么又取笑起我来了!我可有用多了,能给你带来快乐,跟她可不一样,还要你操心呢!”
“你为我好,我明白的。”宣颐柔声笑起来,示意她别误会。洛仪心中明白,咯咯咯地跟着笑了起来,抬眼瞥见有人步入:“茶婳来了,咱们走吧。”
今日的茶婳终于不再是一副伤神的模样,论活泼比不过洛仪,但也算恢复了原本开朗的性格,一路上三人的欢声笑语不断。
终于能再去神凌台,这些日子来,淑韫短短几句话已被她思索了千万遍:“不远处有座观海殿,是先皇两位嫔妃的寝宫,其中一位因妖女惑世的传言被赐死,另一位在她死后因充满怨念而做出许多骇人之举……”
调查淑韫所说的这桩皇宫秘闻,才是她以陪嫁宫女身份随宣颐入宫的真正目的。
“……莲妃被赐死后,明妃否认自己知晓莲妃的秘密,先皇将其囚禁,今日生死未知……”
公子清冷的声音随即在脑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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