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皇圣绪,朕获奉宗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皇后之尊,与朕同体,唯德冠口,乃可当之。
世女甄氏馥旖,丞相甄湛之嫡女,秀毓名门,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航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佥以崇昼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
今授金册凤印,册封轩辕皇后,执六宫奏笺,誉重椒闱,德光兰掖,表六宫之典范,统天下之母仪。愿尔承位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潜畅阴教,母仪天下!钦此。
礼乐贯耳的永坤殿,是今日立后大典的主场。一切声响似乎极具穿透力,连偏居一隅的长欢殿似乎都能听到。
其场面之隆重盛大,迷乱了宣颐的双眼。按照身份,她是没有资格观礼的,原本安安静静地呆在殿中试妆,却被尔玉拉到了鹿阁,参与这场与她无关的热闹。
群臣百官整齐肃穆立于御道两侧,躬身目送缓缓行过的盛重仪仗,大朵大朵的牡丹在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上绚意绽放着,双唇被浓郁深沉的枣红色浸染,衬得馥旖愈加端庄尊贵,双眸饱含着郑重坚定的笑意,在旭日的照射下如纯澈而闪亮的宝石。她以最完美的仪态,步步走向千级石阶之上,那位睥睨而立的年轻君王。
——那就是子曜的皇后。
宣颐远远瞧着,面容未起一丝波澜。
君曜的神情亦是平淡,他注视着馥旖向自己走来,内心无所变化。他十岁登基,陷入水深火热的皇权斗争之中,一切皆听从于君别,很多事情并未自己思考过。正如此刻,立后大典于他而言只是一场身为君王必须参与的仪式,目的是协调稳固皇室与世家的关系,这是一场任务,并非一桩喜事,眼前的少女是他的皇后,而非他的妻子。
当她微微抬头,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时,君曜还是回以了礼节性的微笑,向她伸出了手。馥旖的心跳得更剧烈了,纵使已对所有流程滚瓜烂熟,此时仍免不了生出一丝慌乱。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后,她将左手稳稳地放入君曜温热的掌心,在他的虚引下,走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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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有些沉闷,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宣颐不动声色地朝外挪了挪,仍引起了尔玉的注意:“怎么了?”
见她一直怔怔地盯着永坤殿的场景,还以为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宣颐有些尴尬,目光回落在君曜和馥旖的身上,轻声低语:“原来那就是子曜一直在等待的人啊……”
“他在等谁?”
“甄小姐……啊现在该称为甄皇后了。”
“此言何意?”尔玉更加诧异了。
“在皇后入主中宫之前,子曜不会册封我,不是为了稳固甄皇后的地位吗?因为甄皇后是他心仪的女子,他一直在等她入宫啊……”宣颐说着说着,声音低落下去,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她对馥旖心存好奇,却从来不敢提及,像是害怕心思被窥见。也许正如尔玉心念羽离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她没有问过任何关于馥旖的事情,所有猜测都埋在心里,渐渐地自己就把他们当成了事实。
尔玉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瞪大了双眼,脑中转圜了几下,笑了起来:“你是说,曜儿喜欢甄馥旖,当时不册封你,是因为不愿意在娶她之前纳妃?”
不解她为何发笑,宣颐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傻子!”看着两抹红晕飞上她的脸颊,尔玉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些宫人们啊闲来无事,尽喜欢捕风捉影,乱传谣言,是谁在嚼舌根的时候被你听了去?”见她流露出了几乎窘迫的神色,尔玉用力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似要让她清醒过来:“曜儿喜欢甄馥旖?今日之前他根本就没见过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还等着娶她?甚至为了她不愿意册封你?”
“!”瞳孔猛然收缩,宣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太荒谬了!他不可能心仪甄馥旖,我觉得他喜欢的是……”忽然,她顿住了,表情一下转为错愕,继而沉为不可言说的落寞。
“是……?”骤然森冷下来的音色让宣颐感到更加狐疑。
被脑中闪过的画面怔住,尔玉被迫平静下来。试图云淡风轻地说下去,声音却忍不住泛出了少有的骇色:“他没有喜欢的女子,而且……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犹豫过要不要说出这件残忍的事情,刚眼见自己的话语一扫宣颐双眸的阴霾,只一刹那的晴朗之色让尔玉不愿意对她隐瞒。
“为什么?”一块巨石豁然落地,随之袭来一片不详的雾霾,宣颐轻颤着嗓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尔玉的沉默不语,让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良久,像是想好了如何措辞,尔玉缓缓说道:“你也生于帝王家,应该清楚这个道理。”狠下心来,决定让她彻底明白一些事情,“爱情是不容许存在的感情。”
立后大典仪式冗长繁杂,永坤殿的喜乐声色震耳欲聋,此时此刻,被一道无形的墙尽数隔绝在了鹿阁之外。
“你以为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他不喜欢谁,也不会喜欢谁。不仅是甄馥旖,换做任何人都一样。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于孩童时登上皇位的他,满心载承皆是父辈一统天下的宏愿。无论何时,他的心只会交给江山社稷,不会归属于一个女子。”
“身为君王的觉悟,是他在懵懂中形成的意识。”
每一句话都如利针般,尖锐细密地扎进了宣颐的心:“为什么你能如此确定?”只是提出疑问,她不懂为何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在似懂非懂的年纪立下绝对的誓言,亲手舍弃意味着美好的东西,君别的残忍、君曜的认真、那天的所见所言,都是尔玉无比抗拒的回忆。“做出决定的时候我也在场,亲眼见证了他,许下绝情的承诺。”她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们的皇叔提出的命令,曜儿他最听皇叔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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