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学生都知道，c市一中是个脑细胞处理中心。不仅是学生的脑细胞，连教师的脑细胞都能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首先，一中每年高考都能考出神一般的成绩，文理科状元年年都出于这里。另一种神，就是750满分能给你考个250的。
为了提高这些后进生的成绩，多少老师在这里熬秃了头，操碎了心，可是他们没办法。
其实大家都懂，一个这么大，名气这么高的学校一年的花销肯定很大，学校接受资助是很正常的事。
考试嘛，有排名就会有最后一名，“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西装革履的程老师瘫倒在转椅上，空中的成绩单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似乎在嘲笑这个垂头丧气的男人不自量力。
最后，刚打印出来的a4纸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
“啊切。”他打了个喷嚏。“算了，”他放弃般地念叨，“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教书不可怕，怕就怕在市一中。到了一中不要虚，还有21班等着你。”
“啧啧啧，让我来看看你们班又有什么神仙成绩。”
隔壁桌的教语文的刘老师捡起刚刚被吹落在地上，还被她不小心踩了一脚的成绩单。
“嚯，够可以的啊。”刘老师嘬了一小口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小刘啊，你可别再打击他了。小心一会儿人哭出来，你得负全责~”
这办公室只有她和程老师俩单身青年，她俩又经常一起打游戏，平时就少不了被其他老师开玩笑。
刘老师也难得回嘴，继续喝着她精细泡制的枸杞茶，“诶，这小孩不是江老师家的吗？”
“唷，小声点！”同班教学的数学老师吓得脸上的肉都跳了跳。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一脸慌张，放下手中的工作连忙过来。只见数学老师像个间谍似的往他背后的工位瞄了半天，“没事没事，安全，老江不在。”
“就是说年轻人胆子大，我可跟你们说了，这江老师家的孩子可少在他面前提。”六十岁的历史范老师推了推老花眼镜，“小李。”
被叫做“小李”的数学老师心领神会地往办公室门口一站，朝着他们比了个手势。
程老师和刘老师一脸懵地看着大家围城一圈，这阵势像极了要开茶话会。
教英语的王老师口红涂了一半也不在意，她激动地拉了张椅子过来，“范老师请坐。”
等范老师坐下，清了清嗓子，程刘两位老师才从他平时讲严肃历史的嘴里听到全校老师都知道的八卦。
江老师家有个孙子，江先声，刚出生父母就车祸去世了，从小那是调皮捣蛋，无恶不作。
因为工作原因，很多老师都会把孩子带到学校玩，江老师当然不例外。
那年他儿子六岁，直接趁着教导主任休息的时候把人假发偷了贴在公告栏上。气得教导主任差点辞职不干了。
没过多久，把校长办公室的窗户砸了，还拿了灭火器在里面乱玩。幸好不久前才换了干粉灭火器，要是是原来的清水灭火器，那校长室的文件全完了。
“后来还听说他带着一群小朋友去偷看女厕所呢！”
“嗬！”众老师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了不得了。”
“怎么之前没人说过这件事啊”
“我听说这事不是另有隐情吗”
几个老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他们对江先声的印象，总结下来就是“不学无术，顽固不化”，反正没从嘴里蹦出什么好词。
“江老师都不管管他孙子吗？”刘老师有些不解，平日里看江老师那副严肃样，不像是这么纵容孩子的人啊。
“别说，老江下手那叫一个狠”。范老师接过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就那次偷看女厕所，江老师知道后直接拿了班上的扫帚去找人，噢哟，那么小的孩子，硬生生把木棍都打断了，最后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呢！吴老师也差点因为这件事跟他离婚呢。自打那次后，江先声这小子再也没来过学校了，还是今年开学，我远远地见他从公交车上下来，他还给我打了个招呼呢。说来怪可惜的。”
大家聚精会神地看着范老师，等着他继续讲。
范老师摸了摸下巴，一脸遗憾地说，“我以前有段时间嗓子不太好，这小孩还天天给我送润喉糖呢。”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程老师若有所思地说，“就我们班那群娃，刚开学的时候闹腾得很，课都没法上，后头还是他主动请缨当了班长才好的。”
“唉，可惜咯……”几人摇摇头，感叹着物是人非。
程老师也无奈地叹气，怎么办哟。
“我倒觉得，”刘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这孩子心思应该还是不坏，可能就是不爱学习吧。”
她没敢和别人说她在贴吧看到的帖子。一中贴吧里有个很古早的帖子，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的孩子发的，内容大概是“小时候和其他小孩一起去抓偷窥厕所的变态，结果有个小孩被自己家长打到住医院了，幸亏后来没听说学校有变态还在偷窥了”
今天经这么一说，她猜测那小孩多半就是江先声了，不过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讲清楚呢？
悦耳的铃声响起，原本安静的校园突然热闹起来。办公室也不例外，来抱作业的，问老师习题的……
整个办公室像极了早上的菜市场。
“报告。”
“进来。”
“江老师，我来拿今天的试卷。”
“嗯，这儿，你数数份数对不对。”
少女低着头，纤细的手指在几十份试卷的右下角飞舞着。一中蓝黑色的校服套在她身上，像极了白玉雕像外面套了个蛇皮口袋。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不像其他课代表喜欢和老师闲聊。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课代表啊。”忙里偷闲的王老师往那边一撇，女生认真起来的表情简直和武老师没差。
“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刘老师偷偷看了一眼侧身对着她的女生。
“人家不仅长得好看，成绩更好看。”王老师接过话，一脸骄傲放了张成绩单在她面前。
“看，年级第一，我的得意门生，英语好几次考了满分呢。”
“再怎么得意，人家还是当了江老师的课代表。”李老师翻着手里的卷子，随口说的一句话引来王老师的不满。
“切，你以为我不知道，谁当初天天把人家小姑娘喊来办公室，就为了想要个课代表？”
“谁不想要个成绩好又听话的课代表？”
“可惜你话多，人家小姑娘不爱听你废话。”
“你不也一样，话痨。”
“诶话痨就话痨，她英语满分，嘿嘿”
“……”
女生并不知道，她当初一个简单的选择竟然能引起场“小学鸡互骂”。
“武老师，份数没问题。我先走了。”
“去吧。”低头批改作业的江老师头也不抬，“把这个也拿去吃吧。你师娘给买的。”
少女一手抱着试卷，一手接过大白兔奶糖，她眼里充满快乐，压着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谢谢江老师。”
这老头人还挺好的。
今天已经是她穿越回来的第四天了，现在的大致情况她倒是摸得清清楚楚，就是还联系不上江先声。向来素质不错的虞雪明内心暗暗骂了一句脏话，不上学我看你以后怎么找老婆。
江老师也懒得跟她客气，“小姑娘家家的平时多吃点饭，不然以后高三了连作业本都抱不动。”
她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又停了下来。
想了想，还是拆开袋子，抓了一把糖放在桌子上。
“武老师也多吃点糖，嘴甜点回去好哄师娘。”
“嘿你这臭毛病，我给你惯的是吧。”江老师假装生气，皱着眉头骂了两句。
“嘿嘿，那我先走了。”虞雪明笑着走出办公室。
手里的糖还没进嘴。
“砰。”清香的香皂味从身边飘过。
“我的糖！”
一颗颗大白兔掉在转角处的水坑里，几乎快把水坑填满了。
虞雪明呆呆地看着染着黄发，耳朵上还打着耳洞，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很牛你别惹我”的男生。好家伙，逃了三天课了，现在终于来了。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假装冷着脸转过头看身边的始作俑者，对方却毫不在意地捧起糖丢进垃圾桶，“我马上赔你一包就行了，急什么急。”
“哟，虞雪明，你干嘛呢？”路过的同桌见她和那个男生僵持在办公室旁边，拉了她一下，“江同学啊，不好意思。她就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应该没啥事吧。”
同桌把她往背后一拉，一副“你敢打人我马上叫老师”的表情。
江先声一脸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说：“老子不打女人。给我等着。”
话音一落，他走进了办公室。
“虞雪明，快跑！”
她还没反应过来，同桌拽着她就想往教室跑。
“跑什么？”虞雪明用尽全身力气才保持在原地不动，没让同桌把她拖跑。
“你傻啊，再不跑他一会来打我们了，没听到他让我们等着吗？”
“我干嘛要打你们？”江先声一手提着奶奶买给他的零食，一手捧着从他爷爷那抢来的奶糖，脸上是遮不住的迷茫。
“喏，赔你的。”他见虞雪明手里拿着卷子不方便，转手把糖递给站在旁边的女生。
同桌刚准备伸手，虞雪明身手矫健地一个侧身挡住她，露出校服侧面的口袋，“放这里吧。”
少女穿着肥大的校服，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领养小狗嘛，当然得要小狗先接近你啦。
”呵，女人。“江先声自认为超级拽地，其实他自己能感受到自己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你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了吗？“他挑挑眉，把手里的糖放在虞雪明捧着的试卷上。”休想利用这种机会接近我。“
......
虞雪明忍着想把卷子砸他脸上的想法，16岁，好，他才16岁，男生嘛，青春期有点中二她还是能理解的。
”首先，我是个女孩，其次呢，江同学，我是班长。“虞雪明空出一只手，把卷子上面的奶糖放进口袋里，又把厚重的卷子放在他手上，”我要去上厕所，希望你能把江老师发下来的卷子放回班里，谢谢。“
”？“
面对江先声的疑惑，她努力踮起脚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你为什么不怕我？“江先声拉住她恶狠狠地说。
虞雪明一愣，向他示意靠近一点说话。
“你知道吗？”
少女身上传来的香味萦绕在江先声的心脏上，像沾满毒液的蜘蛛网，一点一点地给他灌入毒药。甜美的声音说出的恶毒的话像刀一样一点一点地插进他的心里。
“你染的那头发，让你看起来不太聪明诶。”
恶毒至极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稚若奶狗的江先声一幅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虞雪明又假装郑重地拍了拍他，“说真的，同学，你这样一点都不帅。”
待到二人走远了，同桌才“我靠牛哇姐姐”的表情，“姐妹你好能说，这可是校霸啊，你不怕他打你吗？”
“校霸？”如果此刻有特效，那么虞雪明绝对是满头黑线，“少看点校园小说吧，法制社会哪来的什么霸？要实在想看，你叫我一声爸也不是不行。”
“呸，占我便宜是吧？好好一美女怎么长了张嘴啊。”
“走走走，先上厕所吧。无语死了，怎么高中课件休息时间这么短啊？”
“啊？小学初中不都是这个作息时间吗？”
“......算了，当我没说。”
刚进教室，虞雪明的视线不禁又被那一抹黄引过去。十六岁的他不像几年后那么壮实，可能是还在长身体的缘故吧，江先声趴在桌上，看起来瘦瘦弱弱，杂草般的头发随着微风在空中摇摆不定。
这位置怎么这么偏呢？虞雪明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她记得江先声喜欢晒太阳，即使要长期呆在室内训练，他也会在天气晴朗的时段，搬个躺椅睡在阳光下。怎么就选了个角落里阴暗的位置坐啊？也怪她以前上高中为了所谓的听话和面子，放不下脸皮去主动找他聊天，这下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她才感觉到什么叫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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