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宫上方长明不灭的妖云之中,棺材内的骷髅已然生满血肉,他猛然睁开那双黑如墨玉的眼。
放眼望向头顶妖云,纯白极光闪过,透过一双蛟龙之眼,看到了六芒星阵中的人,灵魂离阵,一体二人…
又见雪白长剑刺穿心脏,又闻耳边撕杀声起……
棺盖移动,他扶棺坐直身来,仰头长叹一声:“死亡,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天命吗?”
他站起身来,龙啸九天,悬棺内飞出九星之力涌入他身。他身体泛起白光,黑袍渐白,浑身笼罩于白光之中。
他低眸注视下方,手中结下法印,打入足下殿宇。
“随他去吧。”一句熟悉之声传达自玄武脑中,他心神一颤,掩下眉目,掌中一握,正疯狂追杀舜的蛟龙瞬间被禁锢在原地。
玄武扫了一眼,对舜冷道:“你走吧!”
舜扫了一眼满是错愕的蛟龙,心有疑惑,朝玄武抱了抱拳,迅速抱起妖君的尸体,拂袖而去。
于妖泽之中,一束白光照亮昏暗的殿宇,光中凝聚出一个人,那人如神明降世,不可直视。
蛟龙惊恐俯身,低低嘶鸣
“真是陛下。”玄武一震,单膝跪地,抬头望他,眼中破是疑惑,但始终不语,只恭敬道:“恭迎吾王苏醒而归!”
玄武疑道:“王子带走了您的龙身,末将不知他要作何用,是否…”
“宿命是注定的,可终有变数,本君也许可以借此变数,改变末日之灾,救下诸多妖灵。”
“可他并非一人……”
妖君布下一道诡阵,看着棺材之内的躯壳,他回头看了一眼玄武,淡淡道:“此事勿要声张。”
“是。”
……
三河途畔,彼岸花海摇曳,触目惊心的花海在夜晚之中犹如一方血海炼狱。
舜心中念咒,手中结印,一掌击在水面,紧接着一道诡异而繁复的阵法自他掌下结起。他抛入空中,苍穹星辰巨变,星月交辉,斗转星移。
“星宿阵!”
站在云端的妖君吃惊的望着他,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往后一退:“你想逆乾坤,扭转阴阳,造一方虚空…”
“启动星宿阵,定会遭来天诛。”
他急切冲下云端,想要阻止他,却见星宿阵笼罩着周围十里之地,苍穹之上,星宿交辉,自云堆的缺处射出几颗星宿光芒和几丝残月。
妖君微微一震,眉目紧锁,不由得想起他教舜星宿阵时,说过的话:“星宿阵也可布命局,当以一方沧海为祭。可保入局之人轮回于特定时间,但需宿命轮为辅。”
他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开启星宿阵,于是只得以十里之内的生灵为祭……他震惊的看着前方:“阿苑,舜弟,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星宿萦绕于舜的周身,他结印施法,一轮巨大的金色**从脚下三河水中升起。
“宿命轮!”妖君停下脚步,震惊道:“难道,他要布命局?”
他心中一颤,手心隐隐作痛,一瞧才看到掌心的燃气了火花。便知自己的三灾已至,火灾,诛心劫,归墟劫……
他凝思,心道:我以假死之数救阿凰一命,因而延长了三灾,也同时引发三灾一起。未曾想却因此让舜,阿苑,阿凰三人卷进了我的三灾里。
这三灾里,卷进之人必死于非命,我该如何救你三人?
末日已至,神权将至,这末古时代的生灵,都将祭灵于天地,化作尘埃,我该如何拯救?
三道六界,至强者多如毛牛,上清天征集名额不过一万人,你三人如今卷入这死局中,我又如何能保入天?
天地之间,只有微风轻轻吹动,花海婆娑幻影,黑暗笼罩了这一片天地,他静静的看着前方。
“星宿阵,她的死局,他的生局。宿命轮一旦启动,七世命宿已定。尔等本就缘薄,局开,必缘尽于局。”舜指尖微拨轮盘,别有深意对紫苑说道:“从此你将失去一个人。”
紫苑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只坚定道:“只要能让他死而复生,断去他与阿凰永世之缘,驻起我与他的良缘。失去了一个背叛我的人,那又怎样!”
舜冷哼一声,指尖一挑,宿命轮拨动,他扬起一抹邪笑:“你知道凤尾花的花语吗?”
紫苑不知,没有回答。
“花语是,美好的未来。”舜若有所思道:“她本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却因你打乱了一切。”
“前有惊蛰,后有凤尾。”舜忍不住长叹一声:“哎,小仙君,你真是仙女之容,蛇蝎心肠啊!”
紫苑闻得“惊蛰”二字,顿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他怒喝道:“妖丞舜,你闭嘴!”
“呵!”舜冷声一笑,不再调侃,掌中星辰之力将浮于面前的妖君尸体飘入金色**中。
妖君只觉魂灵一颤,那宿命轮摄去他一半魂灵,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眉头微蹙,他急施法护住剩下的魂灵,扶着虚弱的身体席地而坐。
宿命轮沉入水中,三河途水面仿若水中镜,水下水浪泼涛汹涌。
紫苑抬起手,掌心之上白芒之中囚着一个女子,一身黄衣,清秀绝俗。她睁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她深坐白芒间,抬起头看,望着紫苑那俊美的侧脸,小嘴一咧,她爬起身来朝他跑去,笑着叫他:“哥哥!”
那人斜觅了她一眼,那一眼格外的冷,格外的厌弃。
她眼眉耷拉下来,眼神暗淡,又扬起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凝望着紫苑。
“阿凰…”妖君低眸,失望一笑:“星宿阵一旦启动,这一方生灵必血祭而亡。若毁了这星宿阵,宿命轮,这一方生灵将无来生。
他无能为力的叹了一声,别过脸去,闭上眼去了。
“阿凰,别怪我。”紫苑颤着声,眸中湿润,他撇过眼望着宿命轮中的人:“一切因你而起,是你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哼!”舜冷哼一声,心中不屑道:他只属于天道,从不属于这世间的某一个人。
紫苑掌心朝下,将阿凰拋入水中宿命轮,星宿阵,宿命轮启动,苍穹之上星辰变,星河转。
望着水面上若隐若现的白影,阿凰两眼空洞,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她睫毛轻颤,但见泪痕。
“哥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都接受。”
昨日,她于洞中见他失魂落魄走来,他两眼呆滞的看着她,怅然若失的眼睛中充满了悲伤。
他问:“阿凰,死前你最想忆起的是什么?”
那时,她便知道,他要杀她!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想忆起我们缘起的时刻。”
“缘起时刻,不就是我摘你的时候吗?”
阿凰摇头一笑:“不是的。但太久我忘了。”
宿命轮中,一颗枯萎腐朽的巨树出现,她觉得似曾相识,挣扎着游了过去,指尖触在了树上,那棵树顿时勃然生机。
她失声一笑:原来,我叫凤尾。并不是一朵花,而是一颗凤尾树。我站在那成永恒,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
我一生昂首云天,巍峨挺拔,傲立苍穹,藐视万物,何等尊容。如今,竟也变得如此渺小!
她轻轻说:“哥哥,我们缘起时刻,是我第一次我为你燃起杀生之时。”
凤尾亲眼目睹他的双亲被一道士斩杀于树下。那道人鄙视道:“妖就是妖,修炼千年他也成不了人。”
那时狐夫剥鱼,狐妻浣衣,幼狐卷成团窝在树叶之中睡觉,一梦醒来,双亲已亡。
此时他尚得一丝灵智,幼龄三月不知事,冻得瑟瑟发抖仍寸步不离的守着,不时嘤嘤嘀哭。
他身子卷成球窝在母亲怀里相伴而眠,感受着母亲越来越冰冷僵硬的尸体,他似乎隐隐意识到什么,双眸凝起泪水。
蚂蚁嗅着腐尸的气味而来,那气味同时引来了狼,狼王于山颠之上嚎叫一声,其余的也引颈长嚎,声震四野,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吓得往水潭上的雪里窜,雪白身体与雪融为一体,簌簌而落的大雪将它的气味掩藏在寒冰之下。
狼群蜂拥而至,于树下争夺腐尸。他藏在雪堆里的身子颤抖着,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那副惨不忍睹之景。
狼群走后,他颤抖着身体,叼起父母残留的骨头,在树下找了个位置,四爪拼命挖土,泪如雨下,口中发出哀鸣的哭声。
一只野猪嘲笑道:“物竞天择,弱者就注定要成为它人的口腹之欲,活该!”
他呲牙咧嘴,一脸凶相冲过去。
“还没断奶的小子,你找死啊。”野猪一头将它撞倒在地,冷笑着:“有爹生没娘教的奶东西,要不是你太臭,我受不了那味,我一定将你生吞活剥。”
凤尾听得刺耳,自断一根树枝狠砸在野猪身上,它哀嚎几声便死了。
千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燃起杀生。而命运真正交集之刻,乃是三百年后盛夏之夜。
他于潭边一边喝水一边摇摆尾巴,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冰清玉洁之气,凤尾想,若他化成人定是嫡仙之人。
昙花苞含香,他嗅过昙香一刹那。
凤尾担心它会将自己精心供养昙花摘走,她生气的骂道:“小妖,不准碰我的东西。”
但非同族怎听懂树语,也好在虚惊一场,他于花丛窜动,跃上树来转折一束凤尾花。
树有灵,若非自然掉落,他人折枝,自是会疼。
如今她这一树花火只为昙花妖绽放,怎肯让人折了去,她拼命锁住每朵花。
他折不断花枝也不放弃,施了妖术,与之拼命,凤尾敌不过,竟被它连灵根也折了去,徒留一具空壳。
自此,那颗巨树枯萎腐竹,再无四季常青,更无夏日花火。
"怎会枯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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