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入局

春水柔柔,莺飞草长。

桃花初开,一枝独秀,点开万里桃花烟波千层,连绵不绝桃色犹如长明不灭的璀璨烟火。

天空粉白,日光透过云层照下,大红灯笼开路,仙乐奏鸣,飞天舞者身缠红绸绕喜轿而飞舞,洒下桃落翩翩。

绛红花轿由着飞马驮着,轿帘上彼岸花交织,红色轻纱帘随风飞舞,血色流苏垂落轻纱四角。

花轿顶部镶嵌着硕大而耀眼的一朵彼岸花,散发出淡淡微光,阳光洒下,愈加无价。

外两列排场妖兵就有千人,内骑兵亦千人,轿子两侧两列小妖娥跟随着。

空中铺洒着数不尽桃花瓣,所过之处生满血彼岸花,苦涩花香刺得人头直晕。

就连树上都系着红绸带,绸带与桃色的结合,如同猛兽般,一浪推一浪。

阿凰揭开红盖头一角来,见此风景,心头一沉:“似梦里见过,又似经历过。”

花轿把手处趴着一只绿色变色龙,上轿时她习惯性拍它,迷蒙的眼睛看她一眼。

阿凰抓过它,变色龙立即窜出她的掌中。

当人立于轿中,阿凰适才反应过来,它回头惊讶道:我怎知它就在哪?

再一回神,人已身在花海中,耳边喜乐声缭绕,身后红妆万里。

一树桃花底下立著一白衣男人,正微微探身,修长手指轻抚眼前的桃花瓣。

那人缓缓回首来,风拂过,树上的烟霞起伏成一波红色的花海,天地间再没有其他色彩,没有其它声音。

阿凰越瞧越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她问:“你是谁?”

妖君微微一笑,朝她招手:“阿凰,过来!”

有隐隐极光环绕于他身,似清风拂过,声如幻音,她似鬼迷心窍般向他走去。

“吃下这朵血彼岸花。”妖君径直将花放在她手中,其玄音微凉,似在哪里听过。

阿凰不解的看着他,他往树下走了两步,缓缓回头说:“弥天皇宫,长生树下,以血灌之,骷髅头现,破极光,碎时空。三河途畔,三河水下,跳乾坤。”

他说完,人自她眼中化作一缕白光消失。

阿凰下意识紧握手中物,她似从幻境中惊醒,望着本来无一物的手,此刻多出一株血彼岸花。

她越加肯定这不是梦,梦里她似乎知道那人的身份,梦醒却忘了那人究竟是谁。

她捧起手中血彼岸,仔细端详着,嗅着那苦涩幽香味卷来,疑惑不解:“我似知你是谁,但我却又不知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她略略沉思,将花一瓣瓣塞入口中。

这味道苦得想哭,却让她的身体泛起一丝丝诡秘的血色,脑子里很痛,就好像要撕裂一般。

她丢了彼岸花杆,痛苦的抓着脑袋,她看到了一些模糊而零碎的片段,她想看清那里面的人,却怎么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见一个女人一遍又一遍的走在往生大道上,一遍遍诞生,一遍遍死去…

尸横遍野的地上,一个产妇刚诞生的女婴便死去,周边满是厮杀声,血淋淋的婴儿啼哭声响亮……

这时有人将婴儿抱起,那是个白衣人,他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阿凰,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一晃女孩无忧无虑的长大了,他亲手为她梳妆打扮,送她上花轿,红妆十里,婚后七日死了……

她一人独自轮回转世,破旧的茅草屋内,一个女婴诞生,正当众人欢喜之时,一个白衣男人踏着七彩神泽而来……

他人们的手中接过了那刚出生的女婴,抱着她柔柔一笑:“阿凰,哥哥来了。”

他带着女婴在众人跪拜之中消失于空。女婴长大后,一如既往,十里红妆,婚后七日死了……

第三次,她投生为畜,山中野猪,白衣人将她抱走。第四次,她投生为魔,白衣人依然准时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到来。

只是这一次,双方打了起来,狼妖与神对抗终是落了下风,她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最终只是眼睁睁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五次,她投生为妖,蛇妖之女,而他仍是出现了,一窝小蛇里,他找到了她,将她带走了。

这一次她本能的咬了他一口,他中了蛇毒,这点蛇毒对他来说并不值得一提,略略施法便将毒逼了出来。

第六次,她投生为草木,她一刚冒头他便将她挖走了,如之前一样将她化成人,让她无忧无虑成长,长大后,桃花开的时节,将她嫁了出去。一如既往,婚后七天便死去。

连着六次,无论她生在何处,生而为谁,他总在她出生的时候将她带走,而她的成长是欢乐的,嫁人七天后总是死去。

而他在每一次初见她时,他都会温柔的笑着说:“阿凰,哥哥来了!”

她的尸体一遍又一遍的葬在扶桑树下,尸体一次一次发臭腐烂……

她的夫君永远都是一个人,婚后的日子总是一成不变的七日,死法依然未曾改变……

她只觉这些片段熟悉却又陌生,她想知道,那些片段女人是谁,男人是谁,新郎是谁……光影交错间,她始终看不清。

第七次,她诞生了,这一次他没有出现,她在父母膝下成长,她看清了他们的脸,但一切都被一场火海淹没。

在她快要死去的那一刻,那熟悉的白衣翩然而来,他抱着她说:“阿凰,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哥哥?”

阿凰吓得从昏昏沉沉中惊醒,她感到格外的害怕,格外恐惧,但这一切幸好只是梦,她擦了擦额前的汗长松一口气。

“阿凰?”

回想梦中人,每个人的面容她瞧不清,只隐约觉得熟悉,一切都真实得可爱,就好像亲身经历一般。

地上那绿色彼岸花杆,逐渐生起藤蔓,她疑惑的看看了,只觉与梦中丢掉的很掌。那藤蔓所到之处生起血红色的彼岸花。

她卷起轿帘回望一眼来时的路,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直直的立在人群中央,白衣翩然,花瓣飘落。

“泉哥哥!”

她默了默,放下珠帘,红盖头放好,任它挡了眼界。这红盖头乃是透明轻纱,映着红盖头外朦朦胧胧。

一路喜乐吹吹打打,终于捱到宫门口。八匹骏马微允,舞者落地,喜阶安放,抬帘侍女卷袖撩起轿轿。

侍女扶她下轿,下轿阶时她顺手抓住变色龙,只觉心中空空落落,不限感伤。

红盖头之下,她见侍女裙摆粉红如莲,白色绣花鞋上绣了一只粉蝶,莲步紧随身侧。

一只冰霜素裹的手握着喜花绸带伸了过来,卷着一股极致幽香味扑来。

一枚泛着血色的戒指缠于他食指,那枚戒指戒头乃是骷髅头.蛟龙.彼岸花三类物相缠。

那食指上的黑指甲纤长锋利,隐隐透着一股深沉的黑气。

他头戴金冠,身着大红喜袍,轻纱遮住了他的面容,衬得朦胧瞧不清,其分明轮廓,她定是一眼瞧出当是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浊世公子。

她抓紧妖君递过来的红绸带,脚边窜过一只变色龙,跃上他肩头,一条沉长尾巴欢喜着摆尾。

他轻轻一捏,人影微动,她紧随而去。

不知是谁唱喏了一句:“礼乐,起。”

这礼乐与人间所见不同,人间则是喜庆的吹拉弹唱。而此时旋律虽动听,但他们所唱的妖语。

“祭礼。”

乐律齐响,天籁奏鸣,妖歌停下,众妖跪之。

五光十色,咤紫嫣红的光点从四面八方飞来,它们凝聚在弥天皇宫上方。使得长明不灭的妖火,火势如冲天。

礼官轻喊道:“洗礼。”

二人面对面,妖君神色微凝,抬起骨指分明的手揭下她的盖头。

一扇红色羽扇,自两个人中间高高升起,未见对方半分面孔。但见妖君身后的整个王宫泛起淡淡白色极光,这极光让她感到似曾相识。

有侍女取下她的外披,取下头上饰品,为她披上凤袍,戴上凤冠。而羽扇另一头,礼官也同时取下妖君头顶的礼金王冠。

带上紫金冠冕,前后十二旒珠玉帘,红缨绳微露耳边,十二珠旒玉帘随风跃动。

再没那红盖头遮颜,他的面容彻底暴露在她的眼中。俊逸的面容,墨黑的眸,削薄的唇,眼神幽深似蕴藏着什么,却又似看透万物般。

单看身影便感到其威震之气让人心生恐惧,那张脸上泛起狂傲的笑意。

万妖跪拜帝妃,却见妖君斜睨她一眼,没什么表情:“赏,千岁,赐,万灵。”

他声音不大,却传遍妖界各处,蒙蒙细雨落下,这雨竟是血色的,带有苦涩幽香味。

有一滴血落在她额前,冰冰凉凉,她欲抬手擦掉,却在下一秒那滴血窜入她体内,顿时周身灵气翻涌,神志清爽,身体舒畅。

为妖者,本就违天命修来妖身,活几十年容易,但百年千年不知多难。这个她知道,但是千岁与万灵血从未听过。

她疑惑的看了看妖君,听到身后有侍女激动得太叫:“天呐,原来妖君陛下成婚之时,赏千岁,赐万灵。竟是真的。”

一礼官骄傲回道:“当然是真的,这千岁与万灵那可是妖界少有的东西。”

顿了顿,言声崇拜极:“我们妖君陛下乃十二界之主,又得世主亲赐密宝。陛下每次大婚都会恩赐千岁万灵。你们若是早生于几千年便可享受到总共七次的千岁万灵了。有了一个千岁可活两个千年,有了万灵血可保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故又惋惜道:“不过这一次,陛下的婚礼过于简单了。连王妃赐名“念皇”最重要的旨意都免了。”

“念皇?”

阿凰觉得熟悉。

时间突然静止,风停了,周身一切都被静止在这极光之外。

阿凰见到,有一抹白衣自妖云而落,落在妖君身后,他们的身体重叠在一起,幻作一人。

极光大作,光的碎片向四周飞去,飞落每一寸角落。一片极光划伤阿凰的脸颊,带着那滴鲜血掉落在她脚边。血滴清脆,光碎停留,妖君踏来一步,光影交错。

阿凰想起一段遗忘的记忆,就在几日前,她偷去人间。

那遗迹如梦幻分不清,索性当梦之。

从何处开始断片似梦?

是从那夜做的一场连环梦中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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