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桃花仍开得旺盛,看着花开花落,她心没来由难过,感叹一声:“一眨眼为妖树十余年了。”
婢女前来添茶,雪泉人未到其声已到:“阿凰,婚礼之华盛可谓万里红妆,届时你定会欢喜。”
她本意说其梦,却被这一句话生生堵了回去,将脸冷冷一转。
雪泉撩开衣决,欢快坐了下来,婢女忙上前来给他倒了杯热茶。
趁着茶烟袅袅的当口,隔着朦胧雾色瞄了淡淡浮茶的她一眼。
“我不嫁。”
“阿凰!”这一声颇为语重心长,她却觉得不适,越加生气。
“泉哥哥,你为什么把我嫁给我不爱的人?”
她没了心情,歪在石椅里抬了抬手,眼尾含了一点笑:“你明知我最爱的是你……”
雪泉不怒,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嗓音清清淡淡:“我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
“是吗?”她想了想,撑腮靠在石椅的扶臂上,凉道:“泉哥哥,人人都道摄政王雪泉每千年便将一位妹妹送给妖君陛下为妃。可你如今明知,他可能与我有血海深仇。你仍将我嫁去,那我也是你用来稳固高位的工具吗?”
他神色未冷,脸上却起了怒气:“你如此想,那便是吧。”
他举杯的手转了转飞落杯中的桃花瓣,神色意味深长:“只是,你不能让他瞧见你这模样,看着恶心。”
看着恶心?
看着恶心?
看着恶心?
她不由长笑出声,悲愤绝伦:“看着恶心?”
“阿凰,在这里,你大可这般…”
他看着她神色有些暗淡,忽而说让她听不懂的话:“可你与他只有七天的缘,我望你珍惜。”
“既然那么厌我,为何救我,为何护我?”这一刻是她觉得自己活着真是可笑至极。
她失笑,泪不争气的落下:“难道你当初救我,也只是为作你的工具?”
她嗓子发涩,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怒从心起,着实悲凉。
“哥哥…”长长叹息后,她的声音霍然拔高:“我好爱你,可是我也好恨你!”
暴怒间,手中红光一闪,一柄秀丽长剑现在手上,那剑激起漫天红光,疾风一般卷向雪泉。
雪泉就坐在原地,神色漠然,并不闪避。
亭外众妖娥脸色剧变,忙跪了下来,不敢出声,生怕殃及自己。
下一刻,听到“当”的一声……
她手中的长剑落地,紧接着人也倒地,蜷起身在地上挣扎着痛哭。
她又惊又怒,勉强提气问道:“哥哥,我不想再这样活着,能不能杀了我?”
“你是我妹妹,我护你都不及,怎会杀你呢?”
他微微一笑,手托着腮,苦涩的扫一眼她,长叹一声似有自问之声:“是啊,我怎会杀你?”
雪泉低目扫了一眼阿凰,脸色淡然,垂眸道:“阿凰,七天之缘,收起你的心,好好珍惜这最后时光!”
“杀我家的是妖。将我沦为妖物也是妖。如今我也要嫁给妖。纵然他是妖君陛下,终是有杀我全家的仇人嫌疑,我恨不能杀之,我亦不愿嫁。”
“泉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问我愿不愿意?
就擅自帮我做主?
泉哥哥,你究竟当我什么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爬到他脚边,悲泣的问道,这一次泪再也忍不住滴滴而落。
“我原以为你爱我,可无男女之爱。我以为兄妹之爱,有,可是你的某些作为,却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什么爱都没有。你真的爱我吗?”
四周刹那静寂无声,她终是惹怒了他。雪泉端过桌案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眉目一冷,“啪”一声砸在地上。
“够了!”暴喝一声,她吓得哭出声,却让他越发的讨厌。
他咬牙,捏碎手中一株桃花,发疯似的捏着她的脸,瞪着她,如同坠落深渊的猛兽。
“爱,我爱你,怎么就不爱你了?”
“我愿为你付出一切,我愿为你扛起所有劫数。就只为你能在我的庇护下好好的活着。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是你亲手把我对你的爱,撕得粉碎,临了临了我还在想着如何改变你的死局。”
“我想要你活着,我想要你活着。你说说,我怎就不爱你?我爱你呢!”
他似疯魔般般,不知心底什么味都有,她吓得眼泪打圈不敢轻易掉落。
他第一次这样在她面前疯狂表态,她真得惹到他了。
他笑了一声,轻柔的松开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侧回脸,又是那样的轻淡,却让她感到更加恐惧。
“你背叛我,夺我所爱。从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爱完全被你撕碎了。”
他狂笑,那破碎的声音是那么怨恨,他无助的捂着自己的脸低低抽泣。
“你可知,是我为你开灵识,是我呵护你千年,万年。”
“是我为你抗下所有天劫,是我把你当作命来看待…”
“我爱你,好爱你呢,可是你亲手撕碎了这一切。是你!”
霎时,他神色冷如冰,狠狠的抽了她几巴掌:“你根本不懂,我对你的爱到底有多疯狂。”
“哥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千年万年,什么天劫,我听不懂。”
他拂袖,侧颜闭目,并不作答。
她惶恐,心疼到极点。
他话中似她曾伤了他,可她这一生到头来却从没有过千年万年,甚至连个百年都没有。
难道是前世之因?
才有今生之果?
雪泉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血月光投下一个颀长的影子。
他微甩袖,神色目的狰狞可怕:“阿凰,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她哑然,懵懂的望着他的身影。
她从不曾是这个名,未成妖时她叫白亦雪,他救下她的那一刻,成妖后他给她取了一名字叫阿凰。
可她从不曾是阿凰,阿凰又到底是谁?
若不是前世因果,难道是别人的替代品?
“哥哥,我到底是谁?”
她嗤笑一声,失望的后退,哑然失笑
一会,冰冷的白衣又化作儒雅如玉,蓦然回首,他笑着,声音淡然,毫无暖意。
那一句:“因你,摄政王这个位置,我坐得极稳。”
“哈哈…泉哥哥,我果然是别人的替代品…”笑着笑着她哭了,哭得那般悲鸣。
“妖君陛下,王之尊者,其权至巅…”然后笑了笑:“念皇,皇,阿凰、……多好听的名字啊!”
她嗤笑一声,失望的后退,哑然失笑:“你说我永生都是你妹妹,你说我今生注定为妃。”
“我总是活在你一句话之下。”
“我的人生不过是被你安排而已。”
她悲吼:“泉哥哥,你到底要我怎样?”
“要我怎样?”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我是白亦雪啊。不是这一纸空文赐名的念皇或者是你的阿凰替身……”
“因为那都是你。”他转身步在亭边,着手抚摸着面前的桃色,神色泛起柔色涟漪。
“这些都是因你而成的定局,你要我如何不去想?”
“你……”她这一番话,他竟无言以对。
只听到亭外日风愈大,树花被刮得沙沙作响,桃色飞了一地。
“就算你不要我,也不要将我推给别人。好吗?泉哥哥。”
最爱的人亲手将自己推向别人的怀中,那种痛苦毋庸置疑的是最让人滴血。
泪从眼角滑落,她糊了满脸,穆然觉得这其中必定有原因,失声问道:“哥哥,我们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嘛?”
可他闻声,不曾回头看一眼在他的身后苦痛流泪的她。
她哀求着:“泉哥哥,你告诉我,我们到底怎么了?”
眼底的泪,更是如泉水般奔涌而出,她恨了又恨,爱了又爱,可又能怎样?
能怎样?
他身子怔了怔却没有转头,她又笑了笑:“我一直都在期许,都渴望拥有,但理智总是让我选择等待,直到花落去,燕归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追时。却发现,蝴蝶飞不过沧海,因为沧海的那头等待的人从不是我。”
她声音哽咽,强忍住的泪水终于还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掉落,她抬手轻轻抚掉那泪珠。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也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起身漠然离开。就好像她爱他是错,爱一个陌生人才是天经地义。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在他面前伤痕累累还要将自己偏低。
阿凰的眸,渐渐黯下,万念俱灰。
“问我什么是情我不知,什么是爱我不知,但我知,十年前的我是爱,十年后,也许是恨。”
“那你便多恨我吧!反正我不怕你的恨再多点。”
“泉哥哥!”
她望着他步进桃色中的背影撕道,她的声音空灵至极却又悲到极致。
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指尖轻触着那芬芳的桃色,她却看不到那些桃色均陨于他指尖。
她转身,不去看他。
她失了心。
他回头,看她落寞的身影。
他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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