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成婚

“妖君陛下!”

她惊得浑身哆嗦,他回头来,对她一笑:“一切都将结束。”

“陛下!”她惊了一声,懵懂的看着他。

“他方将唱罢,我方将登场。”

他笑了一声,一切的发生恰是只存在一会,以梦里人的声音清楚的再次出现在她耳边。

“阿凰,弥天皇宫,长生树下,以血灌之,骷髅头现,破极光,碎时空。抵达彼岸,方能活命。”

语罢,时间动了,风起了,那一秒的怪异,好似错觉。

但那一切,深深在她脑海中回荡,是真实的绝非梦幻泡影。

妖界婚礼与世间婚礼相似,均六礼三书,场面极其壮观,身为参与者不过是走个过程。

唯有一个她亲自动手的过程,那便是红姻结。

所谓红姻结,不过就是一根红线由双方在对方无名指上系上一根红线。

礼官高喊:“礼成!”

万妖拜,她赫然抬头,只见妖君原本毫无任何波澜的眼睛里,有了些丝丝的复杂之色。

“阿凰,走吧!”

他转身踩着一地的彼岸花,牵着她走进了宫门。

宫道这条路一道一道,一条一条,弯弯曲曲,漫长至极。

她瞧妖君侧颜时,恍惚看到有个极黑暗的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她。

那眼睛的主人,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眼底深处却带一丝温柔,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谁?

花香拂过,带来些许记忆,她想起,坠妖那夜。苍穹繁星满天,圆月挂天边。

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野花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她心头一阵惘然,顺着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她看到一人,明亮的眼眸之下是一张黑色彼岸花面具,一身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经意间是决不会发现,也许你只会看到有那么一双清亮的眼在你眼前闪过。

正是那一闪而过,她被那人掏了心,自那起她再没出过妖府。时隔多年想起仍心有余悸,记忆深刻。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

她心中惶恐万千,只是一瞬,那黑衣人消失在那处黑暗中。

突然,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脚下风景变幻莫测。她的记忆变得模糊,她痛苦抱头,脑袋里如同乱麻,浑浑噩噩,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想掀起红盖头,却见足下妖火澎湃,妖云汹涌,极光闪耀,动不得一分,身体不由自主飘入极光中,她心神隐隐作痛。

极光之中,有缥缈血色,彼岸花自地上生出,万妖随身而入。

他们的身影越发虚渺,不觉有异,仍一步一步随着新人入宫。

她越发觉得周身景象逐渐模糊,唯有身侧那一头人影清晰如初。

她像是走了几个千年般的漫长,这些极光一片碎片自周如时间飞逝,聚散离合间。

时间创造一切,又粉碎一切,在无休无止生生不息的极光中。 她一人站在极光中,有人向自己层层逼近,她竟没有一丝颤动。

临近时,她痛苦咳了一声,血涌而出,红盖头飞落地,她见周身人影穿梭,红嫁衣裙摆在鞋上摇摆不停,似在翩翩起舞。

一个又一个她自身体穿梭而过的她,被妖君牵引着朝前方的道路缓缓走去。

仿佛她曾经逝去的一切如此模糊记忆又清晰地呈现在脑海,将她压得窒息,极尽消亡。

妖君转身,眉头微皱,见她元神虚弱至极,如垂垂死矣。

他长叹一声,眼中极光散去,伸手揽过她腰肢,踏入那耀目极光碎片中,抱住她身。

他的身影隐隐白光散去,他一步一生花,所过之处血流了一地。

“咳!”

血至口中吐出,血洒琉璃石上,发出淡淡血芒,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仍有滴血残留于唇角。

忽而那股压迫窒息的力量散去,再无痛苦,时间飞逝而过,脚下的路越发熟悉。

她低着头,瞧向身侧那双帝王鞋,金龙攀枝泛金光,鞋尖一颗夜珍珠,泛着纯白光泽。

他步稳若泰山,落地有声,一步一印安安稳稳的落在红毯上。

牵着红布的那只大手,骨指分明,洁白无暇,血管微微透着青色,修长手格外好看。

右手食指上戴着象征他身份一枚玄铁戒指,戒头黑蛟龙缠骷髅头,彼岸花缠绕它们盛,闪闪发出属于这场婚礼的血色光芒。

戒指似生于他食指,泛着白红黑相间的光芒,食指上黑指甲纤长锋利,隐隐透着一股深沉的黑气。

一片树叶被吹落在她的脚前,她停下脚步往右侧看去,只见一颗烂成腐泥的老树孤摊于宫道旁。

那老树像极梦中树妖,糜烂的树泥中有两只一眨一眨的眼睛,眼睛之下,一张似人的嘴来回扭曲。

通身泌满紫色汁液,其状惨绝人寰,她楞楞的瞧着,风吹过树叶飞落一地。

耳边传来妖君好听的声音: “那是个名为长生的树妖。死后尸体腐烂恶心,本君瞧着新奇特留下来。”

阿凰默了默,着手拂过彼岸花,这花由最开始的苦香随着一路走来变得极致幽香。

最初浓烈苦香闻得她脑袋昏昏沉沉,如今幽香却让她感到沉迷。

红盖头下所见的画面,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是什么,心间却莫名的荡漾着全所未有的幸福。

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裙摆,它也在鞋上轻轻的摇摆不停。

又看向妖君的脚步,看着那只晃来晃去的大手,莫名的晃动了心,想要立刻去握紧那只手。

那是一种心动的幸福感,似乎嫁给他本就该是这样幸福,而她对另一个人的爱也倘若无存。

她扬起暖入人心的笑容,脑中开始想象了妖君的脸。

寝宫里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放在灯莲内发出明亮的光,照亮昏暗的寝宫。

宫内又点起了许多粗大的蜡烛,升腾着几缕黑烟。

两炉高香,飘荡着黑色的烟雾,使得整个大殿烟雾弥漫,香气窒人,陰沉昏暗,光怪陆离。

其中有一种浓香的魔力幽香,有点苦涩,苦得让人感到压抑的,那烟雾又让人感到朦胧神秘的。

昏暗的寝殿内,龙榻上的彼岸花绣花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忽然她惊呆了,原是身旁有人低低抽泣,阿凰一把扯掉红盖头。

那是个与她一般红妆之人,她端坐于榻边,一张绝美的脸,画作红妆,眼角一颗朱砂痣。

她轻抚着双龙玉佩,自袖中取出一封血书,平放枕边,她擦去眼泪,仰着头笑了笑。

“哧……”

她拔下手中的匕首,忍着痛对准心脏狠狠刺了进去,将自己捅得浑身是血。

“别!”

阿凰伸手阻止,手穿过她身体,只见她手中的玉佩滑落,碎了一地的凄凉。

染血的匕首“咣当”掉落在地,血色溅了一地,她染血的手无力下垂。

阿凰只觉心口刺痛要命,低头一看才发现温热的液体在心口染红了嫁衣。

再回首来,一个又一个新娘卷着喜色而来,红盖头落地,那一张张脸与她一模一样。

缘开七日,七日后暴毙身亡,每一个步骤都分毫不差,月影移 墙,好不凄凉。

“吱……”

宫殿大门被人推开,玄黑色衣角轻扬,那人缓缓踏入喜庆的帝王宫殿,步在层层珠帘中。

那黑衣人慢慢走向高台上的榻前,摘下了一面黑色彼岸花面具,那是一张俊美的脸。

“泉哥哥?”阿凰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那黑衣人往前踏了两步,蹲下将倒在榻边的人抱在怀里。

纤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她死灰的脸庞,悲声轻语:“我的好妹妹,好阿凰,你怎舍得让我痛心。”

“你怎舍得夺走我深爱之人?”

“为什么你要夺走他?”

“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

“为什么?”问着问着,黑衣人突然仰天高叫:“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呜呜呜呜……”他竟已泣不成声。

他一挥衣袖,抱起怀中人儿,缓缓落下一句怨恨的话:“这是最后一声妹妹!”

语落,他的身影随风消失,再那之后他每每再来,眼底滑落一滴泪珠。

“啪嗒”一声滴落在地,四下散开来,抱着她的尸体消失了。

“阿凰?真的是我吗?”

“泉哥哥?”

“我们到底都怎么了?”

她惶惶不安,惊觉这是她自己。拔起地上那抹未消散的尸体心脏处的匕首,犹豫了一下,望着周围一切。

“如果这样引出那黑衣人,我愿意。”

心脏被刺穿,血液浓香,彼岸花开,没有人回答她,她的身子碎玉消散,血流一地。

她在等待那个黑衣人,可等候许久终不见人,等来的是另一红衣人。

宫殿内,寂静无声胜有声,沉长的步伐声。血色珠帘下,一道红色身影步立在殿柱后,他修长泛白的手指触过柱面。

本就一身红衣,此时整个人都融入昏红的黑暗中,让人瞧不清神色。

只见那只莹白玉手紧了紧,又松了松,他薄唇微抿:“你终究迷失了。”

他长叹一声,他向前方的景色走去,一步一生花:“一切浮生恍如梦,梦醒一切俱成空,得失成败了无凭,掩袖一笑梦曾经。”

他浑身极光大声,满地血彼岸,她的伤口愈合,一块玉佩飞落掌心,他指尖微动,她端坐于榻。

“解铃还须系铃人。”

妖君望了一眼榻上端坐的新娘,长长叹了一声,一步一步踏出宫殿,殿门轻轻合上。

风起,拂过花海,彼岸花苦涩幽香在黑暗中散开来,他踏着极光而去,血染妖云。

迎面而来一极缥缈红色身影缓缓被众人簇拥走来,他带来无尽的彼岸寒冷幽香。

妖君望着他笑了一下,眼睛里所看到的世界变得恍惚多变,白昼,黑夜……

就存在于这片诡秘的领域里,二人合二为一,那花香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他仅存的意识。

这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更让人崩溃的是,即使是大声呼喊,也得不到一丝回音。

痛苦的汗液自额头上滑落,他向无尽的时光中坠下去,他渐渐被时间碎片吞没,直到完全泯灭,仿若堕落地狱。

然后,他彻底消失了。

当他从黑暗中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红妆满面,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体不再缥缈。

寝殿的大门,依然伫立在黑暗的边缘,历经时光交梭无数,它依然还记得是那位红妆人又从门下走过。

他步向紧闭的大门,嘴角扬起邪魅的笑意,一把推开这紧闭的大门。

“嘭……”

妖君嘴角微扬,微一抬头,眼前是一座白玉高榻,榻外十个玉阶,阶阶围绕榻边。

石阶的缝隙开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彼岸花,每一层每一朵都仿佛在记录这座巨大的寝宫里所有的时光。

“你我七世姻缘终于要结束了!”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一步步算着脚下的步数,三百步……

一阶,二阶……十阶……

他仿佛走了千年般,踏着纯白极光如坠落地狱的神,穿越遥远的时空而来。

她的嫁衣,火红的嫁衣卷翘着向四方铺去,如那彼岸花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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