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余戎直视着眼前这个,最近频频登上新闻头条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说出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打破了这死水一般的氛围。
问问题?张扬被余戎挑起了一些兴趣。
因为在他的眼里,长得像余戎这样文弱秀气的男人就是娘炮,就如同死在他手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但坐在他对面的余戎似乎一点也不怕他,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恐惧,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众所周知,他是个连环杀人犯,之所以现在还能在看守所里活蹦乱跳,是因为条子没能找到能判他死刑的物证,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女人就是他杀的。
张扬看着余戎忽然饶有兴味地笑了,但那笑容并没有波及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寒意,那眼神仿佛是一头嗜血的猎豹钉住了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
“我关在这里都快大半年了,也怪无聊的,看在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份上,说说吧,什么问题啊。”张扬说这话时说语气懒散傲慢,完全不是一个罪犯该有的姿态,让人甚至产生一种能和他谈话是自己三生有幸的错觉。
余戎也跟着笑了,眼里同样没什么温度:“你继母把你的头按进水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啊。”
张扬的表情僵了一瞬,虽然很快又回到了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早已不复方才的闲适,只直直地看着余戎,什么也没说。
“你练习了那么多次杀人,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也能够让她体会到那种恐惧窒息,又无助的感受吗。”
张扬依旧没有反应。
余戎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而是懒散的靠坐在了椅背上,一脸的轻蔑:“不过可惜啊,你练习了那么多次,最终还是失败了,她直到死,都没能体会到你的那种痛苦。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在你把他推进河里之前,她就已经咽气了。”
听到这里,张扬才终于开口:“你是谁,做什么的,警察,记者,还是律师。”
余戎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浅滩连环杀人案和曹慧被害案的凶手都是你,对吧。”
张扬先是半晌的沉默,接着忽然笑了,并不是他们刚见面时的那种皮笑肉不笑,而是大笑,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整个脊背都弯了下去,眼角也泛上泪花。
过了一会,张扬才终于笑够了:“先生,您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我觉得你应该是个作家。如果你们找到了关键性证据的话请马上判我的刑,正好我在这里也快住腻的。”
接着,他眼神一凌:“但如果没有,请不要在这里废话。”
这回,换余戎沉默了,张扬说得对,在被他杀害的八名女性中,他们只在曹慧身上找到了一些痕迹,但那不足以判眼前这人的罪,至于其他受害者,除了杀人手法外和一点模糊的监控外,警方都还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
这场谈话进行到这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了,余戎自己也觉得已经没什么必要再继续待下去,最终只得无功而返:“我下次还会过来看你。”
张扬仰头笑着冲他离开的方向喊:“好啊,希望作家先生下次过来别再空着手来了,记得带包烟。”
余戎在审讯室的门口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坐在光线阴影里的张扬。
张扬也同样回望着余戎,他看着这个留着半长的头发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彻骨的阴冷,宛如索命的鬼差,让人脊背发凉。
“好啊,下次过来,我会带着烟来的。”
“那就先欢迎先生下次光临咯。”
在询问室外面已经等候多时的周所长,在看到余戎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后,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小戎啊,下回还是别这么冒险了,万一你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咋跟你老父亲的在天之灵交代啊。”
“周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那人不是都用手铐拴着吗,不会有事的。”
周所长觉得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小毛孩似乎真的长大了。
“孩子,当年的事,你还是放下吧,毕竟这么多年了,宁恩可能早就已经……”
虽然知道这话说出来等同于揭人家的伤疤,但周所长觉得自己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对方父亲是他已故的战友,自己都该好好劝劝这个孩子。
不能老让他这么把自个置于险地,和那些连环杀人犯打交道。
“周伯,我知道分寸的。”
周所长当然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他的,只得简单客套几句就把人放走了。
余戎出了看守所,站在路边等车,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秦局。”余戎接起电话率先开口。
听筒对面传来了一个虽然有些苍老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小余啊,局里已经通过了你的顾问申请,明天你就可以来报道了。”
“谢谢秦局。”余戎唇梢微挑,眼里也带上了些喜色。
溶江市三中美术楼是建在学校后山上一栋老喽,也是一栋危楼,之所以能被抠搜的校方停止使用,还是因为前几年有个学生意外坠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过于恶劣,学校才不得不将它关停。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这栋楼就承担起了为全校学生们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那些灵异事件主要素材库,成为了一栋远近闻名的鬼楼。
此时学校已经放学了,校园里格外安静,而这一片更是不会有人敢在此时过来。
下午刚下过雨,又给这本就荒凉的美术楼平添了一丝鬼气森森。
四个女生就站在美术楼下,碍于鬼楼的淫威没敢立即进去。
就在她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其中一个女生忽然惊呼:“哎,那个是不是蒋媛!”
其他三个女生闻言纷纷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背影从美术楼二楼一间教室的窗口闪过,虽然天色很暗,但依稀能辨别出是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以及她头发上那条显眼的红色发带。
“好像是她。”因为闪过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所以说话的女孩也不太确定:“不过她干嘛突然约我们来这里啊?”
领头的那个似乎一点也没觉得眼前空荡荡的鬼楼瘆人,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走,我们去教训教训她,让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勾搭别人男朋友。”
说着四个女生朝里走去。
就在几人经过厕所时,刚才发现蒋媛的那个女孩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啊呀呀,我肚子突然好痛啊,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上去啊。”
接着便冲进了厕所。
陈悦在厕所呆了好一会儿,确保那道说着懒牛懒马屎尿多的声音已经上楼了,便朝其他几人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才从厕所里出来往楼外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谁要陪你进鬼楼之类的话。
“碰!”
就当陈悦的一条腿刚迈出美术楼时,一个重物突然砸在了离她不远的水泥地上,后脑着地,脑浆和血一同流出,红红白白交织在一起,由脑骨间的裂隙流出,流在烟灰色的水泥地上,同时也沾染在了她那条红色发带之上。
她的脸正好朝着陈悦的方向,眼皮没有闭上,两只眼珠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死死的瞪着她。
“啊啊啊!”
,
华灯初上,汤子湾这条不夜街便开始了独属于它的繁华与忙碌。
在一家名为“self-indulgent”的酒吧里,客人还不算多,酒保靠在吧台上悠闲的擦着杯子,嘴里还哼哼着音箱里放着的音乐。
“叮铃”随着挂在酒吧木门上的铃铛被摇响,一群男女随之涌入。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立体的面庞如刀刻般俊美,肤色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
此时就连自认阅美男无数的酒保都不禁恍了
晏丞碌拿出手机向酒保看了预约号。
酒保立马叫来服务生领着他们上二楼的包厢。
晏丞碌朝身后几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林候几个大步走到晏丞碌身边,一胳膊揽住他,一脸贱兮兮地坏笑:“六爷,打报告报备了吗,你就敢带组里来喝酒,就不怕像上次一样被拉去写两千字检讨。”
晏丞碌把他那张笑得满褶子的大脸拍开:“猴子,只要你别像之前那样喝大了耍酒疯。把人家已经而立之年的楚政委当你的前女友,打电话和人哭哭啼啼,给你爸爸我添麻烦,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六爷您放心,这回我保证管住自己这双贱手,再也不乱打电话了。”
技侦科的小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本来上次那事儿要换了秦局肯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不是那个楚政委,天天就知道揪着那点儿破事不放……”
“就是,就是。那个楚四儿根本就是为了报复咱们六爷上回在审讯室里呛他那仇。简直就是小人。”
随即便是同事们的一阵附和。
晏丞碌只默默地听着同事们抱怨,并不做声,由着他们发泄。
重案组刚办完一个棘手的连环杀人案,组里的每个人都熬了好几个大夜,也是时候该放松一下了。
包厢里音声被开得震天响,组里几个跳脱的共抢着一个麦,扯着嗓子唱着完全没在调上的歌。
“哎,你们说这时候不会又有案子吧。”在这样欢乐的气氛里,林候又开始拿他那张开过光的嘴放屁破坏气氛了。
“闭嘴!”这回他俨然是犯了众怒。
离他最近的小徐更是抬起爪子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你这泼猴,赶紧把嘴给我闭上,除了喝酒,别再往外蹦一个字儿。”
就在这时,晏丞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便从座椅上起身去到安静些的地方接电话。
待他挂断电话后,都想给林候那张嘴搬个“最佳金嘴奖”了,再顺便劳烦他老人家开个金口,给自己算算自个啥时候脱单。
晏丞碌径直走到点歌台旁边,把灯光调亮,生生把还在高声唱着“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自我陶醉的林候打断:“别唱了,赶紧把酒瓶子都拧回去,来活啦,溶江市三中后山发现三具女尸。”
晏丞碌领着众人大跨步朝外走去,抓紧时间将每个人的任务都分配下去“猴子,敏敏跟我跑一趟现场,其余人回支队随时待命,还有,由于发现尸体的是几名学生,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拍照甚至传网,所以网监科的兄弟这两天辛苦一下,绝对不能让网上的那些小报记者抓着影儿就开始瞎写,把事件影响扩大。”
到了停车场,重案组众人都各自领命而去,分道扬镳。
晏丞碌把车钥匙抛给林候,示意他来开车,嘱咐了一句:“挂警灯。”自己则坐上了副驾,和已经到达现场的副支队长白彻通话:“喂,老白,现场什么情况。”
对方也简明扼要的阐述了一下整个案件的起因。
三中是市里的重点高中,而最近刚好有省里检查组下来巡查,校方就组织学生进行大扫除,有几个学生为了偷懒,就跑到后山上,就发现了露在土外面的尸体一只手,之后便告知老师,校方随之报警。
老白:“我现在就把现场照片传到你手机上。更详细些的情况等你到了再说。”说完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老白便把照片传了过来。
晏丞碌赶忙点开查看。
从现场照片来看,这是一个小型尸坑,共埋有两具尸体,而它之所以会被发现,还是因为溶江市最近正值梅雨季节,几场雨下来,覆盖在表面的土被冲走,一名死者的一只手露在了地表,
在这两具尸体之中,她们的衣物被全部扒光,却只有其中一名死者的身上和脸上都分布有多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正在开车的林候分了个眼神瞟了眼眉头紧皱的晏丞碌。
他俩中学时就认识,零几年,在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古惑仔盛行,他们这两个带着些英雄主义毛头小子毅然决然的一同考了警校。
晏丞碌家里很有钱,可他却没一点大少爷脾气,在校时虽然文化课有些差,但他却是学校里最能打的,在大四那年,晏丞碌因为替他打架出头,被学校记了大过,甚至面临开除学籍的风险,也就是在那次,林候发誓,永远给他当小弟,晏丞碌到哪,他就到哪。
有可能老天突然开眼,晏丞碌的父亲高升,当时的秦副局长为了拉拢关系,主动向晏丞碌抛出了橄榄枝,秦局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成绩,可没想到晏丞碌不仅在刑侦方面极有天赋,而且甚至完成了五年前那个及其艰巨的卧底任务。
这之后秦局更是老奸巨猾,一边假惺惺的重用晏丞碌给他卖命,另一边则向晏父各种明示暗示,可谓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第一人。
林候有些愤然:“这局里还真把咱支队当驴使呢,才刚卸下一个案子,又来。”
晏丞碌撇了他一眼,放下手机,仰头舒了口气,并没有立刻搭理林候的吐槽,而是转头看向后座的敏敏:“敏敏,帮我掏一下后边大衣口袋里的烟。”
“哦,好。”敏敏应了一声,转头在一件灰蓝色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和打火机烟递给晏丞碌。
后者接过,抽出一根烟点着,吸了一口,吐出,意识到后座上还坐着个女孩,便把窗户开大些,免得呛着她。
挂着警灯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属于溶江市的潮湿空气一下子灌进车内,车里的烟味散了大半。
在经过跨江大桥时,晏丞碌却突然搭腔:“这溶江的水啊,可深着呢,面儿上静得跟什么似的,其实这江里沙子,垃圾,臭鱼烂虾什么都有,这眼看着省里就要来人了,可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办好了还好说,万一办不好,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惹一身骚。”
坐在后座的实习生敏敏简直被他帅了一脸,正眼里放光的看着晏丞碌。
而林候:沙雕突然正经起来了,我好害怕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不过好在林候的害怕完全是多余的,正所谓六爷帅不过三秒,这姓晏的装了还没三秒呢,就又开始犯骚:“所以呢,为了溶江市安定与和谐,纳税人的希望与寄托,我们重案组就得发扬好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先锋精神。敏敏你说是不是?”
此时敏敏早已被晏丞碌高大伟岸的光辉形象迷了眼,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林候看了看他那故作深沉斯文败类迷惑无知少女的样儿,真想往他的方向啐口唾沫。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呸,得了吧,六爷,少装斯文,照我说这案子你就别接,市局那位不是老喜欢抢头功吗,不如咱做个顺水人情,把案子给他算了。”
晏丞碌知道这老小子也就发发牢骚,要真把案子送过去,他林候绝对第一个反对。
一路无语~
无语了,这是晏丞碌到达现场之后,脑海里唯一浮现出的三个字。
当他下车后看到围在警戒线外的一大群记者,感到由衷的佩服,这些记者都是属秃鹫的吗,从报案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连他这个渠安区分局刑侦支队队长兼重案组组长都才刚知道死人了,赶过来,他们倒是比他还来得及时。
碍于舆论,晏丞碌只能压着满肚子的火拨开挡路的人群,朝警戒线内圈走去。
等确定已经听不到记者们的声音了。
他环顾四周寻找白彻的身影无果。
晏丞碌刚想扯嗓子叫来老白问问那些记者的事儿,就看见不远处一抹正在与现场民警交谈的熟悉身影。
“猴子,你和敏敏先去找小赵,我去撵个人,一会儿去找你们。”
林候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人,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感觉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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