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没胆量说谎,也只有鬼药郎进过后厨。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鬼药郎!愤怒且诧异,他们难以相信鬼药郎竟然在肉里动了手脚。
那几个瓦剌士兵暗地里偷笑,原来这八部众看起来厉害,内部竟然是这样的不团结,比起他们瓦拉的士兵那是差远了,简直如同一盘散沙!
鬼药郎这回真是百口莫辩,“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不知道!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我虽然进过厨房,可我没下毒!”
先前他酒喝多了,胃里烧的厉害,本来只想到厨房随便吃点什么垫一垫,你们那毒药可真不是他下的。
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有一回他们抢了一家钱庄,杜锦娘给鬼药郎少分了一两银子,两人大吵一架,当晚鬼药郎就找到她下榻的客栈对她下了毒。
那毒叫什么两三日,中毒者浑身奇痒难忍,杜锦娘足足熬了三天,任何药都不管用,三天之后却莫名其妙的好了。
毒虽好了,心结却落下了,这事也叫杜锦娘看清了鬼药郎的为人,此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至于杜锦娘则十分肯定,一定是这老头蓄意报复!
鬼药郎养了一条灵蛇,以活人之血供之,他之前也收过几个徒弟,全都被他喂了蛇!
这条蛇养了三十多年,长得又粗又壮。
上个月初八,杜锦娘趁着鬼药郎外出寻药之际,溜进他的后院里面,后院里有一座青铜大鼎,里面正是那条灵蛇,他同胡三通一块杀死灵蛇,喝光了他的血,肚子里面攒了几十年的精华,扬长而去。
鬼药郎回来,看见院子里的尸体,如同得了失心疯般地大哭大闹,到叫她好一阵心虚,不过这事儿也值当,那灵蛇的血果然滋补,让她功力大涨。
少了几个钱都会被他报复,更别说是杀了他的灵蛇,老头心狠手辣,这事儿倒也做得出!
金乌说道,“既然你说毒不是你下的,那这就你一个大夫,麻烦你帮他们看看总不过分吧!”
杜锦娘冷笑一声,“他既要杀我又怎么可能救我!”
鬼药郎心想,这女人怎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他提醒,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当真这好人做不得!
鬼药郎道,“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你这么说,就不要来求我,反正你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杜锦娘像是料定了他会这么说,“你看看!我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救我的!这个人睚眦必报,一肚子的坏水!”
鬼药郎常年醉酒,脑子却没有被泡糊涂了,听她话里话外似乎有另外一层意思,仔细琢磨了一遍,问道,“你如此笃定,说我睚眦必报,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杜锦娘一时失语,佯装毒发。
他更加怀疑这其中一定有鬼,他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灵蛇被杀一事,他早就怀疑与她有关。
于是就要来帮杜锦娘号脉。
杜锦娘心里有鬼,自然不肯,“莫要用你的脏手来碰我!你自己研制出的毒药,难道自己没得解么!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瞪了一旁看热闹的胡三通,当日他俩是一块儿做的案,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却不慌不忙不帮忙,就知道在一旁干看着,难道自己出的事儿,他会安然无事吗?
金乌和银蛇等人在一旁劝道,“他既要来帮你号脉,你又为何耍性子,用药也得对症下药?哪有不看病就下药的道理了?”
杜锦娘再众人劝说之下也是无可奈何,扯了块厚布盖在手腕上,“来吧!”
金怜儿也是奇了,“弄一块这么厚的布盖着,神仙也号不出脉,锦娘!你做什么如此胡闹,这不是你的作风!”
杜锦娘却说,“他不是号称医术精湛么!隔着一层布就诊断不出来了?”
鬼药郎冷笑一声,“不妨事!”
一号脉,果然脉象浑厚有力,这杜锦娘若没有喝蛇血,脉力断然不会如此强劲!
他有意试探杜锦娘,一掌推向她天灵盖,杀气外露,掌风犀利。
没想到胡三通反应更胜一筹,接下了这一掌,两人掌风交错之间,鬼药郎竟力有不敌,被打得后退几步。
鬼药郎苦笑三声,当即恍然大悟,好啊!原来是这二人偷杀他的灵蛇,他那蛇血极其珍贵,服用不仅可令人功力大涨,还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他足足养了三十多年,倾尽心血却叫人捷足先登了,以他锱铢必较的个性如何能放过杜胡二人!
只见那鬼药郎迅速在杜锦娘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一根绳子绕过房梁,一头绑住了杜锦娘的脚,一头攥在鬼药郎的手里,用力一拉,将她倒吊在房梁上,杀鸡似的又在她喉头割开了道口子,血顺着她的脖子留下来,鬼药郎又拿了个空坛子来接。
众人见状一片骇然!
金乌上来就要抢人,“鬼药郎!你是救人还是杀人?快把她放下!”
鬼药郎却嘿嘿一笑,狡诈地说道,“你懂个屁!她中了毒当然要把毒血放掉!”
他那蛇血价值连城,岂能白白便宜了旁人?
杜锦娘被倒吊取血,骇得大叫,“鬼药郎,你这老泼皮,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她话说的越多,血就流的越快。
鬼药郎冷哼一声,“悍妇!你做贼盗我蛇血,我没将你千刀万剐已经是便宜了你!你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我就算杀了你,你们这些小犊子能奈我何?”
他还是知道了……
八部众乱做一团,狗咬狗打了起来,朱祁镇心中拍手称快,袖中落出一粒药丸,悄悄叫住龙泽秀。
“快吃下去,能解醉花枝之毒!”
不多时手上绳索松动,他转头望去,是龙泽秀帮他松了绑。
龙泽秀服了解药,稍加运力,顿时觉得手脚的力气都恢复了。
这个时候独孤剑赶了回来,朱祁镇见他空手而归,知道他没抓住老药王他们,松了口气。
独孤剑一进门就见八部众乱作一团,而杜锦娘居然那般姿态倒吊着,半张脸被血染红了,整个人已经晕厥过去。
“你们做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金银兄弟成前后夹攻之势围住了鬼药郎。
鬼药郎只当他们都帮着杜胡二人来对付自己,顿时觉得他们兄弟相亲,唯独将自己排斥在外!
另一头,金怜儿等人施法救人,可鬼药郎在她周围施了鬼步阵法,几个人如同鬼打墙一般,明明杜锦娘就在眼前,就是走不到那头去。
兰小蝶眼见破不了阵法,也不劝架,却转过头来帮着对付鬼药郎,鬼药郎一人难敌四手,渐渐矮了气势,花里胡哨地同他们周旋起来。
鬼药郎抽了一口旱烟,对着兰小蝶轻轻一吹,烟雾缭绕中兰小蝶就失了气力。
那旱烟中的烟雾也是有毒的,只不过鬼药郎早已百毒不侵……
鬼药郎得意道,“你们要是乖乖给我认个错,爷爷我就饶了你们!”
兰小蝶亦起了杀心,“你不是向来只下毒不解毒么?怎这般好心为了我等破戒?”
鬼药郎见他不识好歹,越发厉害起来,“你叫声爷爷,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吃住了兰小蝶,又来拿胡三通,凡是将他得罪的,他一个都不肯放过。
胡三通毕竟不是普通人,虽然中了毒,还不至于像杜锦娘那般虚弱,更何况那鬼药郎的蛇血功效甚好,叫他无所畏惧。
他佯装虚弱,忽的一拳偷袭在鬼药郎的背部,鬼药郎登时飞了出去,这一下伤的不轻,肋骨尽断,喉头涌出一股甜腥味儿。
他猛地灌了几大口酒才将这口血给咽下去,心火越烧越旺。
于是发了狠招,瞬间从他袖间暴雨般发出数十根银针,那银针细如牛毛,几不可察,每一根都淬了毒。
不可一世的八部众,杀人如麻的八部众,现在却发了疯地自相残杀。
瓦剌士兵怕殃及池鱼,跑到了楼上隔岸观火,几人不由地惋惜,这八部众一个个都有如此神通,可若是带上这样一支军队出去打仗,如何能打胜仗呢?
独孤剑的长剑刺破了鬼药郎的胸膛,冷声道,“放了杜锦娘!我的剑距离你的心脏可只有一公分的距离,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杜锦娘的血最后滴进了葫芦里,再不流淌了,鬼药郎打了个响指,杜锦娘就跟石头似的掉下来。
面色惨白,死了一般,好一会才见她呼出一口气。
鬼药郎道,“你还顾得上别人么?你们都中了我的毒,没有我的解药,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独孤剑道,“鬼药郎!你残害手足,天理不容!”
鬼药郎听了这话竟然哈哈笑起来,“手足?你们也配!因圣姑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才愿意帮她做事,尔等小贼居然以为能与我相提并论!那银针上的毒叫做水银花,毒性极强,只要沾上一点,便会慢慢将你的内脏和骨头腐蚀掉,然后眼鼻口流脓,四肢痉挛,抽搐不止,中毒者要历经世间最痛苦的过程最后才能死去!我这药练出来了,正愁着没人试药,正好拿你们来练手!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你都认为是我要毒杀你们,那我这人自然不能白坐了这个虚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弄假成真。”
他说的时候独孤剑已觉得身上奇痒,不一会又觉得很痛,这种又痒又疼的滋味难受极了,宛如万虫噬心。
其他几人相继毒发,忍不住伸手去挠,将自己的皮肉都挠破了,却还是不解痒,不一会儿一个个地就变成一个疯子一般。
若说八部众是名副其实的恶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么这鬼药郎就是恶霸中的无赖,他并非巫族,只是早年间圣姑帮助过他,所以才留下报恩。
此人心胸狭隘,贪得无厌,即便他有喝不完的酒,花不完的银子,却还要抢别人的酒,吃别人的饭菜,没有人愿意同他同坐一席,因为他总是习惯用那刚抠过牙,或者刚抠过脚趾头的脏手伸手抓菜吃,他不修边幅,不洗澡不剃胡子,邋里邋遢,浑身恶臭,整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指甲缝里都是陈年的污垢。
他经常因醉酒而杀人,甚至也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他不仅杀汉人,心情不好时连巫族也杀,这便引得八部众十分不满。
那几个瓦剌兵已然吓得瑟瑟发抖,此刻好不容易冒出个头,却忽然跳了起来,“遭了,小皇帝不见了!”
这时从四面八方忽然涌起一团团火焰,火焰越烧越旺,炽热的颜色,拔地而起,迅速开出一朵朵花……
那火焰燃烧的再旺,也比不过龙泽秀的心头火。
龙泽秀捉着朱祁镇的手腕,往森林里狂奔而去,朱祁镇只觉得脚下生风,一排排漆黑的树影迅速擦身而过。
跑着跑着,他的脚竟然凌空而起,而龙泽秀的手,却变成了一只巨龙的爪子,回过神来,他已被白龙攥在手心里,眼前一片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是指依稀看见白龙的尾巴在云中摇摆。
原来龙泽秀就是那条白龙!
白龙一个转身,杀回花间客栈,龙尾如巨锤般砸下,火光四射,震声如雷,客栈就在朱祁镇眼前变成了废墟!
龙泽秀痛快了,带着朱祁镇回了他的紫藤花园。
天空有了微光,朱祁镇来到床边看无影,无影已经不见了。
耶加也没有回来。
不过朱祁镇开心极了,因为八部众已经死了!桃花村的村民也救出来了!
朱祁镇累极,动也不得动了,在院里的凉椅上瘫下来,屁股有了着落,人就犯困,好些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院里的猫见主人回来了,都来讨吃的,围在龙泽秀身边,不断地蹭着他的裤腿。
朱祁镇道,“别担心,无影的伤暂时无碍,我想他也许是去找我们了,你别着急!”
龙泽秀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好像并不开心似的。
朱祁镇又安慰道,“无影的伤是经我的手,我说他没事,他就一定没事!”
龙泽秀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他的眼睛好像有心事,乌云一样,一层一层压了下来。
朱祁镇见他这样也不睡了,想是因为近来的事情受了打击。
他决定陪着他一起等无影回来。
龙泽秀拿起鱼竿,坐在小河边上钓起了鱼,旁边的小猫饿了,一直叫个不停。
“你懂医术?”
龙泽秀对他身份有疑惑。
朱祁镇道,“一点点,医不死人!”
他说的那般轻巧,龙泽秀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多问。
“把手给我。”
朱祁镇不懂他要做什么,木讷地递给他。
龙泽秀左手握起他的右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碰着他的呼吸。
手心里蹦出金色的火花,照亮了整个庭院。
朱祁镇睁着大大的眼睛,火的花在眼底闪耀,手心里炙热地暖流顺着脉络流进了心里,一片短暂的明亮过后,朱祁镇的手心里出现了三个同心圆的印记。
龙泽秀说道,“你救了我,我却没什么好报答,我是雾藏大人的掌灯使,唯一有的也只有这盏灯,和这个房子,从今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帮你!”
朱祁镇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的圆形痕迹,似乎不是很明白。
龙泽秀站在她的身后,向前立起他的手掌,朱祁镇照着他那样做,然后跟他一起念到,“真火速现,覆护真人!”
自掌心射出一道流光,一阵风似的穿透了迷雾之森,朱祁镇仿佛透过重重雾障看到了山的外头,即使在黑暗中一切也格外的明朗。
大雾散开,萤火虫自草丛里面如雾一般升起,像河流一样流动起来,莹莹的露珠簌簌抖动着,铺起一地的碎银,月亮的光辉跟随着朱祁镇的脚步也一起流动起来,他仿佛全身都发着光,无论走到哪里就会将月亮的光芒带到哪里。
森林中的黑夜变得五彩斑斓。
朱祁镇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像个披着月光的神仙!”
龙泽秀笑了,在光辉的掩映下,他的笑容富有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尽管他伤痕累累,衣着也有些凌乱。
朱祁镇不可自控地拥住他,“谢谢你!这简直太美了!”
龙泽秀道,“有了这盏灯,你决对不会在迷雾之森迷了路。”
“好神奇!”
龙泽道,“天色还早,你先休息会吧!”
不知何时他的鱼桶里已经装满了,几只小猫围在他身边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看着小猫吃得精精有味,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它们柔软的小脑袋。
谁也没发现屋顶上还有一只黑猫,他有一对十分美丽的眼睛,一只眼睛是金色的,另外一只是蓝色的,在暗夜中熠熠生光。
她一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化为一个亭亭少女,披着一身黑纱,走在漆黑的森林里。
鲜红的嘴唇像在滴血……
她的手上牵着一只人头马,她摸摸人头马的脖子,随后对黑暗中的几个人说道,“别把人跟丢了,这次再办事不力,以后也不必出现在我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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