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夜决战

八部众的身影从树后闪现。

这些人居然没有死……

鬼药郎抱着好不容易从大火里救出来的几坛子好酒,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鬼药郎,酒过穿肠,你还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鬼药郎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小姐莫嫌弃,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山下猛古,气是惹祸根苗,可是我离了哪一样都活不成哦!”

银蛇道,“圣姑!属下有罪!”

其他几人也随着一起告罪。

女人的目光幽幽地飘来,落到他们满身的伤痕处,眼里没过一丝轻嘲。

“你们确实罪孽不小!”

听到此话,其他几人却是想说也不敢说了,只有胡三通这个傻子,仍旧口无遮拦的说道,“圣姑!我们同鬼药郎势不两立,绝对无法一起共事,请您一定要将他逐出八部众,否则难保今日之事不会再重复上演!锦娘差点死于他手,我等身中剧毒,皆因这老头无道,连自己人都敢下手!”

女人回头,眼神杀去,胡三通眸色一抖,再也不敢多言,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圣姑不快。

鬼药郎点起了烟,抽了一口。

“圣姑!您就依了他们,将我逐出八部众吧!”

女人笑了起来,“先生不必同他们计较!给鬼药郎道歉!”

胡三通十分委屈,可又不敢违背圣姑的意愿。

自此一战,八部众内部视同水火,又如何能够和睦相处?

金怜儿知道圣偏帮鬼药郎,可是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问青红皂白就站在鬼药郎那边,确实不公。

金怜儿道,“圣姑!我们何错之有?”

说完这句话他就有些后悔了,他明显感觉到圣姑生气了。

她的目光直直射过来,没有人敢和她对视,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就是那几个瓦剌士兵,现在他们都死了。

因为圣姑不愿让他们瞧见八部众狼狈一幕,她想让谁死,那个人就一定不能活着。

鬼药郎说道,“你们身上的毒不是什么要命的,只是受点罪罢了,吃点五灵脂就可解了,我这可是看在上圣姑面子上,才手下留情,否则你们现在就不会还活着了。”

金怜儿瞪着他,“先前在花间客栈你放出狂言,说要烂掉我们的骨肉,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会烂掉我们的骨肉!叫我们眼口鼻流脓,如此恶毒,怎地现在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鬼药郎嗤笑一声,“蠢货!倘若真是剧毒,你们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儿吗?我是对你们下了毒,不过方才那番话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们!老头我知道轻重,水银花只是顶多只是叫人浑身发痒,疼痛难受而已。”

胡三通道,“那锦娘呢!你又作何解释?”

鬼药郎道,“她有错在先,我取她的血又有何不可,我身为大夫,下手轻重,心中自自有分寸!她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杜锦娘失血过多,一时间还十分虚弱,心里有气也只能忍了。

金怜儿说道,“你刚才说的我们身上的毒什么药可解?”

鬼药郎,“五灵脂。”

金怜儿,“什么是五灵脂?去哪寻得这种药?”

鬼药郎眉飞色舞,“就是飞鼠的屎,哈哈,自去寻去吧!这毒药虽不能要了你们的命,可要是拖的久了,不伤也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胡三通气不打一处来,“你竟敢戏弄我们,我非剥了你的皮,拿来做袄子!”

说着就要开打。

鬼药郎笑嘻嘻的好不正经,“我的皮太皱,拿来做袄子太丑,我看你的皮倒结实,拿来做皮衣倒是很不错。”

正说着胡三通的拳头已经挥过来了。

鬼药郎调侃道,“我瞧着你生龙活虎,看来我的蛇血果真是个好东西!我放着你好生养养,等过些日子我在你身上来取!”

胡三通听他话里还存有报复之意,当下更要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却听圣姑怒道,“够了,还嫌不够丢脸么!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朱祁镇半梦半醒之际,听到院子里有响动,龙泽秀似乎出去了,天还没亮,他去哪呢?

朱祁镇推门而出,却看见一个黑衣女人站在庭院里,听到身后的声音,女人转过头来,双色瞳熠熠生辉,“哎呀!”

她说,“你醒了?”

院子里被衣袖轻拂而过的花瓣还在摇摆着,要变天了……

一阵冷风钻进他的衣服里,朱祁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兰小蝶等人跟踪龙泽秀来到一处神庙。

他们以为这里就是灵隐寺,正准备冲进去。

金乌递给兰小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闻着还有股味儿。

蓝小蝶嫌弃地问,“这是什么?”

金乌叹了口气,“五灵脂……”

兰小蝶忽然觉得手里的东西成了烫手的山芋,“你们不会真吃了这玩意吧?”

众人不答,一个接着一个地进了神庙。

鬼药郎捧腹大笑,凑近兰小蝶鬼笑,“他们不仅吃了,还吃得可香呢!”

神庙里面只供着神位,却没有神像,只见那神位上写着,谨以此位,敬献上神!

金怜儿觉得蹊跷,“这儿是灵隐寺吗?怎么看着有点奇怪?这牌位上就这样一句话,不知供奉的是哪位上神?”

龙泽秀自打一进到这神庙里就不见了。

金怜儿感觉被耍了,忽然道,“我们中计了!”

他们想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这庙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布了结界,出不去了!

外头下起了小雨,不知谁点亮了神堂里的灯,墙上的影子一晃而过。

“什么人?”

胡三通忽然大喝一声,却发现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多。

这些影子身形高大,有的头上长角,有的长出了野猪般的獠牙,有的手里拿着铁齿钢叉,一个个地好像活了似的,就差开口说话了!

金怜儿笑他,“别喊了,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出来,是走马灯!”

走马灯上的影子放大了投到墙壁上,慢慢地一圈一圈转着,本来就阴暗神秘的神堂变得诡异起来。

鬼药郎眯着眼睛,神色复杂,“倒像是鬼窟!”

其他人并不睬他,经过这一场闹剧,大家更不愿招惹这个坏脾气邋里邋遢的老头子了。

堂前灯火愈发强盛,流光飞舞,墙上的影子竟开始移动起来,胡三通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其中一道带着高脚帽的鬼影朝着胡三通俯身而来,在他身上闻了闻,舔了舔嘴唇。

“活的!”

鬼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过来!

胡三通虎躯一震,一拳打掉了鬼的牙齿,然手也被划伤。

他弹腿高高跃起,后退几步,欲再次挥拳,没想到那鬼影一闪不见,叫他扑了个空。

鬼怪们一个个千百年来都没有吃过东西,此刻闻见了血腥味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涌来。

龙泽秀静静地立于神堂之外,雨水顺着斗笠滑过,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当日他折返花间客栈,捣毁花间客栈并没有看见八部众的尸体,巫族圣姑蓝烟罗也迟迟没有现身,他就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他早已料到巫族会故技重施,所以有意将他们引来神庙。

雾藏大人痛恨魔鬼,这些年他南征北战,将魔族打得四散,并将捉到的魔鬼都封印在了走马灯里。

神庙周围的结界是雾藏大人亲手布下的,八部众进去了,就别想出得来。

恶鬼和恶鬼关在一间屋子里,龙泽秀也好奇的很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八部众不死也伤,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们封印在走马灯内。

神堂外是一片谷地,谷地之中,山花烂漫,今夜雨急风骤,明早又是一副满地残花堆积的破败之景。

山林中传来窸窣响声,声音不大,被大雨盖了去,可是龙泽秀依然很警觉。

树下有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他在慢慢像龙泽秀靠近。

看清来人,龙泽秀有些惊讶,“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朱祁镇。

朱祁镇被大雨湿透了,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精悍短剑,短剑闪着凛冽寒光,是难得一遇的利器。

朱祁镇一步一步朝着龙泽秀走来,眼睛里没有光。

龙泽秀问,“你怎么了?”

雨声太大,他仿佛没有听见。

龙泽秀明白了,他中了巫术……

朱祁镇手中寒光一闪,径直向龙泽秀刺来……

蓝烟罗撑着雨伞骑在耶加背上,耶加则宛如奴仆一般,对她恭顺听从。

她的目光落在花田里的那场决斗……

花田月下,夜色正浓,两个花一般的少年,莽撞的冲向彼此,他们的剑还尚显生疏,却已经初露锋芒。

龙泽秀和朱祁镇一同滚到花丛里,脸被草丛里的荆棘刺破了,流了血,又被雨水冲刷掉。

蓝烟罗心情不错,也不管神庙里的八部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魔鬼们被封印在走马灯里闻着灯油过了千年,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看见活物便不要命地冲上去,他们可都是当年数一数二的魔族战将!

雾藏将他们关在走马灯里时不时的变着法术折磨他们,他们胃口很大,怨气更大!

八部众才经历一场内斗,实在没有精力应付这些强大的对手,所以合力布下结界。

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鬼药郎却面不改色,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情喝酒呢。

“鬼药郎!还不快帮忙!我们死了,你以为你能斗了了这么多的魔物么!”

鬼药郎不予理会,只是凑近了走马灯,原来那走马灯上有一圈圈细小的文字,竟然是封印这些魔物的咒语,那么只要再把这些东西重新封印进去不就行了!

他痛快豪饮了几口,竟然冲出了结界。

众人见他如此,一阵骇然……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顺着龙泽秀光洁的脸蛋,不断地滑落……

他不是蓝烟罗的对手!

朱祁镇剑指着他的喉咙,冷漠的如同一个陌生人。

蓝烟罗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你当时也是这样指着邬童,你还记得吗?”

龙泽秀不记得,当时他看到了蓝烟罗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他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龙泽秀道,“你想说什么?”

蓝烟罗皱起眉头,嘴里啧啧叹道,“你难道不记得你亲手杀了他么?”

“我没有杀人!”

“真遗憾!你连承认的胆量都没有!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她尖利的指甲刺破龙泽秀的眉心,一瞬间当时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那日,他听闻巫族在山中作恶,便一路追去,没想到中了圈套,他第一次见到蓝颜罗,她便站在一群尸首当中,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巫族利用他,找到了邬童,为的就是逼问灵隐寺的下落,他们自小在山中长大,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可是巫族不肯放过他们,邬童更是惨死在他剑下。

恢复意识之后,他逃了出来,巫族派出数不清的血鸦阻击他,后来碰到了朱祁镇才捡回一条命。

他很恨,恨得咬牙切齿,“等雾藏大人回来了,你就是那神庙里的灯灰!”

蓝烟罗狂笑起来,“他吃饱了东荒大泽的毒气,被魔族围困自身难保了!你想他回来救你,简直痴心妄想!雾藏被称为战神!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连一点皮毛都没有学到!真令人惋惜!”

蓝颜罗接着说道,“邬童的肉,滋味怎么样?”

龙泽秀浑身一震,冷风冷雨往他的眼睛里钻,他回头,望着蓝烟罗的眼睛,此时他似乎无所畏惧!

“胡说!我没有!”

蓝烟罗露出抱歉的表情,“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想起来!”

朱祁镇忽然举起剑自他肩上剜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就嚼了起来。

龙泽秀吃痛地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脸的难以置信。

蓝烟罗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想起来了吗?难道你对他痛苦的尖叫声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龙泽秀愣住了,他仿佛看见了邬童死去时的场景,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阵热流顺着刀刃喷薄而出,溅了他满脸,邬童眼里含着泪,叫着他的名字。

蓝烟罗笑了。

“想起来了?哈哈哈……”

这个时候无影率众赶来,原来他此前消失,是去搬救兵了。

鹰嘴兽,山中精灵,还有药王山庄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回来找巫族寻仇了!

蓝烟罗丝毫不害怕,“打不过就找来帮手,人多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死在我手里?”

这个时候八部众也冲破结界,来到了蓝烟罗的身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无影叫道,“妖女,放了龙泽秀!”

蓝烟罗紧紧掐住了龙泽秀的脖子,说道,“带我们去灵隐寺!我就放了他!”

无影道,“别说我不知道灵隐寺在哪,就是知道也绝不告诉你。”

蓝烟罗道,“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她的指甲又细又长,弯弯地勾了进去,像猫爪一样,她决定给那些不听话的人一点教训!

龙泽秀不做挣扎,任她尖利的爪子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可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反倒是无影身上的伤口又多了几条。

龙泽秀垂头丧气地说道,“何必为了我负伤呢!我死有余辜。”

无影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你说的什么丧气话!打起精神,将朱祁镇送去安全的地方!”

龙泽秀的神情有些呆滞,他不打算走了,一声龙吟直入天际,再一个俯冲,朝着蓝烟罗而来。

他似乎想将她吞下去,可是无影同她打惯了交道的,这样的速度对蓝烟罗简直是小菜一碟。

可是眼下已经拦他不住,他便只能号令众人同八部众厮杀起来。

龙泽秀,邬童和无影是雾藏大人身边的三名近侍,那位大人神迹飘忽不定,极其神秘,只有他们三人近身服侍,见过雾藏大人的真容。

每当雾藏巡山之时,都是无影开路,龙泽秀点灯,邬童奉茶。

无影是看着他们两人长大的,把两人当做亲弟弟来待,更何况那位临走之前曾嘱咐过,叫他照看好龙泽秀。

表面上看雾藏大人对龙泽秀最为苛刻,可是却是最关心他的。

眼见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地堆叠成山,大家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八部众将无影团团围住,他们心里清楚,无影的速度很快,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让他溜走。

可是无影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八个人十六只眼睛,竟然把他给看丢了,怎么丢的,只觉得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难不成无影会隐身术!

紧接着鬼药郎只觉得有人自后面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叫他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可是依然没见着人影。

其他几人陆续遭到攻击,这才明白,无影果然是会隐身的,这样一来,想要捉住他更是难上加难。

蓝烟罗是个何其狠毒的女人,她早已想好了对策。

她抬手一挥,白龙便痛苦的惨呼一声,尾巴上顿时多出了几个血窟窿。

下一秒,蓝烟罗飞身来到龙泽秀面前,就要结束他的性命,无影见状,急忙挡在了他身前。

鲜血喷涌而出,蓝烟罗的爪子深深地刺穿了无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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