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我俩以后就同属一院了,还请你多多关照哦!”同孤独月一起入南院的,除了橙雨,还有这个叫绿桃的姑娘。这姑娘边说着,边牵起独孤月的手,脸上喜笑颜开的,看上去性子十分活泼。
其实,对于绿桃入南院这事儿,独孤月很是疑惑。今日测验时,独孤月见这绿桃虽女工出神入化,但琴技却很是不佳。当时南院掌事确也无意招这绿桃,却不知,后头又是为何,将她招入了南院。
独孤月以针为器,却不擅女工;绿桃善拳,刺绣技艺却是超群,这世间事,说来还真是奇怪啊!
“你三人既入了南院,有些规矩还需得给你们说明说明……”南院掌事名唤刘能,是司马御云母家的远房亲戚,“咱南院,名义上是大主司当家,但主司事忙,实际都是咱云公子在管事儿。云公子素日里喜欢清净,若没什么紧要事儿,别去翕云舍扰他!”
这时,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刘掌事,您的眼光,真好啊!看这三个姑娘,都这么水灵,一看就是聪明的姑娘!”
旁侧的丫鬟们依次向这个中年妇女揖了身,独孤月猜测,这中年妇人在院内下人中的地位定然不低,便也跟着揖了揖身。
“这是张嬷嬷,我们院儿的丫鬟管事,待会儿便由她给你们分派诸事。张嬷嬷是咱南院的老人儿了,一直深受主子们的器重。你们且好好受她管教,谨慎行事!”刘能一通介绍,算是给足了张嬷嬷面子。
待刘能走后,张嬷嬷便开始摊派杂务了。
“看你刚才那机灵样,不错不错!”张嬷嬷对独孤月说到,“你模样虽不算明艳,倒也清秀,便留在舍内给公子掌茶吧!”她上上下下又将独孤月仔细瞧了个遍,“掌茶……你可会?”
见周围众人面露难色,独孤月心知,这定是个难得伺候的差事。但这差事既能入得了舍内,对她而言,便是个好差。
“浅知一二,还望张嬷嬷多多指教!”独孤月欣然接受。
“呵,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丫头,聪明之余,还有些胆量。既如此,我便交代你两句吧!”张嬷嬷近到独孤月旁侧,“丫头,公子喜静,诸事尽量不要发出声响;他喜食白茶,重视时间,奉茶需在每日卯时前,切不可误了时辰……”张嬷嬷教导得,还算仔细认真,“至于旁的,就要靠你自己去悟了!”
“谢张嬷嬷,您今日提点奴婢的恩情,奴婢定不会忘的。”独孤月奉承道。
张嬷嬷听罢这话,显然很是受用。她接着又指了橙雨和绿桃的差事。
橙雨被分做剑侍,负责练武场上的杂务。绿桃被分了掌灯,负责舍内的灯火。因掌灯和掌茶都是近侍,独孤月便与绿桃分在了离翕云舍不远的同一下舍。
躺在床上,独孤月正欲筹划接下来的诸事,却被一阵悠扬的萧声打断了思绪。此时,本已近入睡的绿桃登时翻身坐起,满面春风地欣赏起了这萧声,那样子,一脸痴迷。
独孤月想是知道这绿桃为何要进南院当丫鬟了。她摇了摇头,暗叹到:果然,‘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啊!不过话说回来,这萧声曲调幽旷,曲意高远,吹奏之人想来生性疏阔,快意恩仇。这样的人,被人喜欢也是正常。
“这吹箫之人,是你的意中人吧?”独孤月玩笑着对绿桃问到。
“不不,不……是的。”绿桃着急否认,但一张羞红了的脸却出卖了她。
是日寅时,独孤月早起梳洗后,便开始准备奉茶的事了。她先是去到司马府后山,取得山泉水,蒸煮过滤得熟水。再将分盈、注春、啜香、滤尘、云屯等茶器一一清洗,将注春、啜香温了一遍,最后将白茶置入注春中,用熟水冲泡好,刚好卯时。
玄机宫主爱茶,独孤月自然对茶道有些了解。她嗅了嗅刚沏的茶,茶香四溢,甚是好闻,遂颇为满意地将茶端入了翕云舍中。
见舍内四下无人,独孤月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书房。只见房内布置颇为典雅,几个丫鬟正在打整物设。书架旁侧不远,放置着一张琴,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独孤月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张“绿绮”!
相传三百年前,制琴大师隋相茹制此琴,本欲赠他那红颜知己左芊芊的,却不想,琴未赠而人先亡。隋相茹死后,这张琴便没了踪迹。却不想,如今竟在这翕云舍里。琴后墙上,列着一幅画,画中有诗《古树》,云:
枝上新新抱春生,
泥下苍苍不老根,
遍历人间悲与喜,
淡看世事一百年。
看着这幅画,独孤月突然想到那日初入司马府时,听一个应征者说,司马府西院那位当家的,终日求神问佛,沉迷于问仙之道。一次炼丹,竟将自己的双腿都炸没了。今日见此书画,独孤月不免觉得可笑。
独孤月想得入了神,竟没注意身后站了人。待她回过神来时,转头一看,竟是司马御云!
“公子,您的茶!”她低着头,将手中的茶恭恭敬敬地奉上。
“怎么,对我这室内的物件感兴趣?”司马御云接过茶杯,闻了闻,然后嘬了一小口,微微皱了皱眉。
“奴婢见这架琴很是漂亮,便多看了两眼。还望公子恕罪!”
“可我见你不仅对琴感兴趣,更对画感兴趣啊!”司马御云向来细致,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回公子,这幅画确实更吸引奴婢。松木有志,长绿于人间,却见众生皆渺,微如蝼蚁。苍松长寿,尚且只敢谈百年之事,而微如蝼蚁的世人却总爱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何其荒谬!”独孤月一口气,便是滔滔数句。
空气凝了许久,司马御云望着眼前的这个婢女,半晌也没能移开眼睛。没人知道,这眼神背后,究竟藏了司马御云多少惊异。
“看来,张妈确实年事已高,这看人的水准……着实不太好了!”司马御云回了回神,将独孤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低头看了眼独孤月的腰牌,遂将茶杯递了过去,“青溪,这茶……”
“奴婢这就去重沏,公子请稍等!”独孤月早便看出司马御云对这茶的不满,未等司马御云说完,便赶紧接过茶杯,退出了书房。
或是凉一点的,或是烫一点的,或是浓一点的,或是淡一点的,就这样,独孤月来来回回了数十趟,把能想到的都试遍了,直到天色渐晚。
“你回吧,这里用不着你了。”司马御云显然还是不满意,冷冷地说到。
独孤月无奈,只得毕恭毕敬地退出了翕云舍。正巧绿桃来当值,只见她满面春风,眼含桃花,脚步轻盈,正是话本中少女怀春的样子。想来,那夜的吹箫人此刻定在舍内。
看着绿桃这般,独孤月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个叫李无漫的少年。那明媚如春光的少年,不知此刻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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