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隔日便是昭和的生辰。

夜里方言非得赖在昭和屋里,说要和母亲一起“守岁”,把昭和、方槐搞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子时,方言实在有些昏昏欲睡了,便将自己藏起来的“宝物”给了昭和。

那宝物是方言亲手刻的一家三口的小像,材质似是与夜明珠相同,在暗处便会发光。

“谢谢言儿,快去睡罢。”

昭和笑着接过礼物,将它小心翼翼地置于床头,摸了摸方言的头,温柔道。

待方言走后,方槐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玉簪,簪身刻意被雕刻成竹节样式,簪头刻着一“竹”字。

方槐将簪子轻手轻脚地插入昭和挽起的发中。

“夫人,生辰喜乐。”

第二日方槐一下朝便进了厨房。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为博佳人笑,方槐倒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一桌饭菜布齐,昭和才带着方言从集市上回来,身后的小厮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连人都看不见了。

“是爹爹下的厨?”方言一进门就往饭桌奔去,刚准备拿筷子尝一口,手就被昭和拍掉了。

“先去盥洗!”

方家吃饭倒没有什么规矩,席间方言就听着方槐和昭和说边疆的战事,偶尔插一嘴自己的看法,方槐也会认真思考女儿给的建议。

“我大抵三日后就要出发了,”方槐顿了顿,“言儿可晚几日再走,爹爹将一队精兵留给你。”

昭和点了点头,给方槐碗里夹了块肉,

“也好,你们赶路急,言儿怕是跟不上。就让言儿晚些自己慢慢走,也好有个适应过程。”

方言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虽然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她已经接受了要离开母亲、与父亲去西疆这件事了,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爹爹虽说可以晚几日,但是西疆哪里不等着用兵?这队精兵一分钟不在,爹爹就多一分钟危险。

“我还是与爹爹一同去吧。”昭和和方槐闻声都看向方言,“和爹爹一起我才不会害怕。”

方槐知道女儿所想,也没反对,“好,言儿与爹爹同路,爹爹也好保护言儿。”

既定了时间要走,行李也要备起来了。

爹爹从前一去一两载,想必这次也得呆个一年两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收拾,竟足有两架马车。

到了出发那日,昭和将眼泪婆裟的方言送上马车,转头悄悄抹了一把泪。

自方言出生,方槐便在外守疆,回来的日子了了,母女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分离。方言不舍,她亦如是。然而身为大家之女,便决定了她们一生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她只愿她的言儿,日后不要记恨她……

西疆的捷报是在方言一行人出发后两个月后传到方槐手中的。

方言也是听周围士兵议论,说父亲传言中的那位私生子带着五万兵马击退了艽藤七万大军,虽艽藤逃跑,但以少胜多,其中不易人人皆知,方言不禁对这位陈公子生了兴趣。

一路向西疆去,温度也越来越低,方言已经换上了冬装,马车里也烧起了金丝碳。

顾念着方言第一次出远门,方槐走的都是官道,路上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既然已经收到了捷报,方槐也不是那么着急回西疆了,索性让大队人马先走,自己领着一队精兵,带着方言边走边游玩。

方言本就年岁尚小,跟着爹爹玩起来,也忘了想家、想母亲了,一路也不再皱着眉头,开心极了。

方槐带着方言刚走,皇帝派来接昭和的马车就到了将军府前。宫里的各样物什都齐全,也无需昭和再带什么东西,昭和只带着青黛和两个小丫鬟上了马车。

梁国皇帝忙于朝政、疏忽后宫,因此大多人丁单薄。先皇只与皇后育有一儿一女,取名李石、李竹,也就是当今皇上和昭和公主。

先皇先后向来是对儿子管教严格,对女儿宠爱有加。昭和出生时被赐了封号,五岁时又赐了凤阳宫。如今新皇依旧顾念兄妹情,凤阳宫便一直为昭和公主留着,时常派人洒扫。

顾念兄妹情?

昭和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十多年前。

陈国皇帝陈坚,虽空有一腔才能,却无奈于朝堂早已被丞相朱庸一党控制,于是暗地里向梁国示好。李石怜惜陈坚境遇,同意助他铲除朝廷异党,为表诚意,将两岁的方言赐婚与陈坚五岁的皇子陈景和。

昭和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气笑了,两个国家,竟要以两个孩童的婚姻大事取利,简直笑话!

昭和一路闯进上书房找皇帝理论,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皇帝,早就不是昔日里宠着她、护着她的皇兄了。

“既然我膝下无女,皇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既然是我的女儿,便是梁国的女儿,便该为了梁国做贡献!”

那天李石说的话,现在昭和也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哪知赐婚的诏书还没发出去,陈坚就不堪朱庸一派压迫,出兵攻打梁国。时年陈国虽然鼎盛,却上下分心,朝臣尸位素餐,武将不得重视,最终大败于梁国。

昭和本以为两国交战,两孩子的婚约也就不做数了。

谁曾想,第二日李石就让方槐假意去将陈景和绑来,随后找了方槐军营里一个因公殉职的鳏夫部下之子还回陈国,也就是陈国如今的新皇。还以“照顾未来女婿”为由,让方槐将陈景和养大……

昭和就算再傻也明白了:

她是,她女儿也是,都不过是这皇帝眼中一颗棋子。执子之人想让这颗棋子落在哪便落在哪,由不得棋子。

一路被过往的回忆折磨,昭和觉得心里有些闷,拉开窗帘透了透气。

外间的青黛察觉到动静,撩开帘子问道:

“公主可是有些闷?”

随即又在身上摸了一阵,摸出个小盒子,上面挂了把鲁班锁。

“这是之前奴婢收拾马车,郡主落下的,公主用来解解闷也好。”

昭和接过盒子,将那把鲁班锁放在指尖磨挲。这盒子还是那日和方言去逛街时,方言非要买下的,这小鬼解了一路都未能把锁解开,后来便落在车上了。

想到女儿,昭和的嘴角才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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