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西疆怎得这么冷!”

连翘哈着气走进屋内,转身将房门关上。

“西疆虽然是叫西疆,却是梁国的最北端,常年下雪,土地荒芜,粮食还得从安河运来。”

方言翻着手中的话本子,振振有词。

“郡主懂得真多!”连翘驱了身上的寒气,才走到方言身边为她捶肩。

“那是!本郡主博学多识!”方言得意地扬了扬小脑袋。

实则,这话是那日她在院中抱怨西疆草都不生时,陈景和突然从背后出现,这话是他说的,今日不过对着连翘照本宣科罢了。

说起来西疆的这几月,方槐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反倒是陈景和,好似同方言一样是个闲人,整日在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方言正想着,便传来叩门声。

“进来!”

陈景和推门而入,手中抱着厚厚一摞书。

“之前将军怕郡主无聊,嘱我为郡主寻几本书来。”

方言带来的话本都快被翻烂了,闻此,大喜,急忙上前从陈景和手里将书接过。微凉的指尖不经意触及他的手,陈景和却莫名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在发烫。

看见封皮上的字,方言有些迟疑了,扭扭捏捏地开口道:“全……全都是兵书啊?”

“将军让我为郡主寻几本话本子,但陈某这里只有这些。”陈景和说罢,又补充道,“虽是兵书,却通俗易懂、不难理解。”

方言汗颜,“好吧好吧,连翘,帮我收起来吧。”

将书递给连翘后,又向陈景和道了谢。

陈景和转身欲走,却被方言喊住了。

“郡主还有何事?”陈景和转过头。

“我方才想起,有一事好奇,想问问公子。”

昭和走进了些,盯着陈景和的眼睛,正色道。

“何事?”

“我听闻公子是我父亲收的徒弟,为何不唤我父亲师父,仍唤将军呢?”

虽在见到方槐时,方言就已经完全地信任方槐不可能在西疆养外室。但是面前这人的身份,方言还是非常好奇。

若是军营之人,就该住在营帐里,为何会住在这院中?且见此人锦衣玉冠,还能参军中议事,也肯定不是徒儿那么简单。

“我与将军并未行过跪拜礼,只是名义上的师徒罢了。”

陈景和没有回避,直直地迎上方言的目光。

两人目光交汇,方言莫名有些心虚。

“那你……”被这人瞧着,方言实在是问不下去了,“那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陈景和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哪知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连翘附在方言耳边小声道:“奴婢瞧着陈公子的模样也不像将军啊,怎会是将军的私生子。”

“我?方将军的私生子??”陈景和指了指自己,险些被气笑了。

主仆二人哪料到这人耳朵这么尖,一时间愣住了。

“不是不是……”方言尴尬地摆了摆手,脸上堆着笑,想说辩解两句,但对着陈景和那双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随即灵机一动,转头看向连翘,假意训斥道:“连翘,休得胡言!还不快给陈公子赔罪!”

陈景和瞧着眼前的闹剧,扔下一声“荒唐!”,便拂袖离去。

陈景和走后好久,方言还是觉得尴尬地要死,恨不能立刻一条白绫,走了罢了。

殊不知,门外,陈景和想起方言那憋得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

边疆常有外族兵马骚扰刺探,每至年关更是频繁。爹爹为了家国大事早出晚归,方言也不敢打扰,只是日日闲在屋里快要发霉了。

从前在京中,街道热闹,她一个人看看戏、听听曲儿一日便过去了。而今来了西疆,莫说沐恩信中提到的什么唱山歌、烤野味,她连出个门都难!且出了门也无趣得紧,街上空空荡荡,偶尔来往的也是一些行色匆匆的探子,还不如在屋里躺着!

方言心浮气躁地翻着手边的书,余光突然瞥见陈景和立在窗前,这才想起连眼前这位闲人,自己都有几日未曾见过了。

“陈公子可是有事?”,方言合上书向窗边走去。

这书还是那日陈景和送来的兵书,方言连这些书都一一看过,可见真是无聊地紧了。

“年关将近,贼寇频出,郡主近日里还是少些出门。”陈景和视线扫过桌上的书,缓缓开口。

方言真想掰着手指头给眼前这位陈公子好好数数自己已经多少日子没出过门了!!

然而残存的理智让她脸上依旧维持着不咸不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不过郡主若想出去的话……”陈景和顿了顿。

方言闻此眼睛都亮了,不过片刻又焉了,“罢了,出去也无聊得紧。”

陈景和有些好笑,继续道,“随我去安河采买?”

“当真可以??!”

得到陈景和肯定的回复后,方言只觉得心中阴霾都一扫而尽,连这连绵的雪也不觉得恼了。

去安河采买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许是在屋里憋太久了,方言觉得有些虚幻,又谴了人去问方槐是不是当真可以。

那小厮进营帐汇报时陈景和就刚好站在旁边,说话时便有些嗫嚅。方槐一向性格豪迈,见那小厮犹犹豫豫不说话,便有些急了。

“何事?大胆说!无妨!”

那小厮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下轮到方槐有些尴尬地看着陈景和干笑。倒是陈景和先开口解了围:

“女儿家,多些防范意识总是好事。”

“是是是……”

方槐应和着打发了那小厮。

方言不知此事,得到父亲肯定的消息后更是喜出望外。

入了夜,雪终于停了,月亮也难得露了回面。方言一人坐在院中的小石凳上,用脚轻轻踩着院中还未来得及扫的积雪,踩出一个小坑后,又用脚将旁边的雪扫进坑中,将其填平,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久。

“这么晚了,怎还不睡?”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方言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陈景和那双丹凤眼。

方言突然生起一念头,若这人生于京城贵族,怕又是一个浪荡公子。

没等到回话,陈景和走进了些。

“陈公子是何时开始跟着我父亲的?”

没想到方言会突然开口,陈景和愣了片刻,忽而笑道:“怎么?郡主还以为陈某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尴尬事儿又被提及,方言脸咻地红了,转身就要走。

陈景和上前一步拉住方言的手腕,柔声道:“郡主是想念昭和公主了?”

方言回过头,两滴泪悬在眼眶,将落未落,让人心紧。

“想母亲,想爹爹。”

到底还是小女儿,头回离开母亲随着父亲来这荒蛮之地,父亲又忙于政事,不得空闲……

陈景和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逾矩,松开了手,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我五岁时,父母双亡,便跟着将军了。”

既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不知为何,方言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中包着的两颗泪便滚了出来。

“怎么?觉得我可怜了?”

陈景和笑着,学着那日方槐的模样将方言脸上地泪珠擦干净,只是这泪像是断了弦,越擦越多。

方言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摇头。见眼前这人耐着性子帮自己擦眼泪,心中越发酸楚,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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