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肴美居

不久,康敬文披着大裘,被紫荷搀着走在府中,只觉楼台阁榭,转相连注,山池好玩,穷尽雕丽。好一派皇家府邸。

“公子。”。

“少公子。”。

“……”。

近来处,奴婢家仆,规矩深严,洒扫庭除,井然有序。

康敬文想找茬,心行正义,可这已然来到膳堂之地,却不见那魑魅魍魉,邪妄宵小。呼之奈何。

还未等他步入“肴美居”,便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这膳堂主事之人,赵宽。

“小奴不知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小丫鬟紫荷见康敬文此刻似乎有些兴趣缺缺,不欲多言。便扶臂上前,主动承下这话,应道。

“赵庖长,公子此时前来,乃是担母心忧,你且速速寻些上好的粥品持来,公子自是不会亏待尔等。”。

那赵宽见自家公子病恹恹地轻轻摆手,便说道。

“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去办,当下室外春寒,不如随我入内雅侯。”。

康敬文看着如此顺遂的“行政总厨”,愈发觉得无奈,这系统说的非正义之事,看来病愈出府之前,事不可为。只能有气无力的说道。

“咳,也好。”……

当康敬文带着小丫鬟进入“肴美居”没多久,身在怡心殿的他阿娘正听着掌房丫鬟的汇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妹妹刚听少公子去了后厨,你待怎的?”。

正跽坐看书的大夫人,随手抛出一个瓜子壳,笑骂出来。

“你这丫头,净听那闲言碎语,敬文久病未愈,岂可去那污灶之地,定是小丫鬟嘴馋,唆使些果脯蜜饯罢了。你呀,现在嘴皮越发利索,也敢打趣与我。”。

掌房丫鬟也不躲闪,近身附耳,不忘抓了一把瓜子。

“小灵燕哪敢打趣大夫人,我初闻此事,欢喜的不得了,你若不信,我便不说。”。

大夫人听的耳边痒痒的,侧过头来,盯着灵燕,手里拿着果仁作势欲挠。

“好你个灵燕,你还狡辩,不是打趣,现是如何。”。

那灵燕一边躲闪,一边痒得受不了。

“咯咯,好了,夫人,奴婢知错了,勿说这事你不信,我也不信,就此寻了几个婢女传话,皆说是少公子被丫鬟搀扶而去,说是担母心忧,甚为自责,需亲自取些顶好的羹膳,要来孝敬您呢。我若有假话,便被这果壳卡……”。

夫人听的这话欣喜不已,直身而起,手中的果仁掉落在地。

“当真?”

“真~”。

……

此刻,天空又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已经进入肴美居的康敬文,还不知道,他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会惊的全府上下议论纷纷。

直到康敬文步入后厨,才发现王家府苑之大气有序。十余名厨娘,菜案前刀劈斧剁,数十口灶台,火势腾腾。

康敬文看了一会,便觉得锅气缭绕,熏得人眼泪打旋,鼻子发酸。

就在他呛得咳之未出之时,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叮,检测到不正义之事,宿主快去查明,对其正义审判。

非正义处决。

赵宽:?,?,?。”。

康敬文脑中,非正义处决,彩色(原主)下面亮起了赵宽的名字。

他看到脑中提示,喜不自胜,顺嘴说出。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扶她的小丫鬟此刻也是呛的不轻,听着公子喃喃自语,只觉得此句甚是顺耳,便暗暗记了下来。

康敬文此刻得到提示,便悠闲的审视四周。略一斟酌问道。

“赵庖长,我有些好奇,不知每日几人就食?”。

那赵宽也未多想,随口答到。

“回少公子,除去贵人用膳,使得精致,其余府中有二百奴仆,每日择菜洒扫,开炉做饭,也是小心谨慎,昼夜不辍。”。

康敬文闻听此言,已知这赵宽

看似汇报人数,实则暗表辛劳。此时他已心中有数。

“哦,诸位辛苦,本公子自是看在眼里,择日便会禀告阿娘,使些赏钱。如此多人就食,每日可得多备些粮食。”。

赵宽听的夸赞,也是喜笑颜开,答复的更是仔细勤恳。

“谢公子恩赏,公子无需担扰,王府果蔬每日一进,食粮七日一采,储备颇丰,可保无忧。”。

康敬文看话都说到这了,也就直言。

“如此甚好,我看那羹膳还需些时候。

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国之本也。

餐饮一事万万不可马虎。听赵庖长这么一说,我对那仓库颇有兴趣,你若方便,不如领我转转。”。

赵宽和听到这句“民者,国之本也”。略懂文墨的他,心中大震。

而小丫鬟就有些口直心快。

“公子公子,你,你。你好厉害。”。

虽然小丫鬟心里想着,京都传言少公子品行不端、不学无术,今日此话一出,定会惊掉一地下巴。可这话不能说,渣渣呜呜半天,硬是憋出来这几个字。

康敬文没有理会满眼星星的小迷妹,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庖长在那反复诵读。

“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国之本也。公子大才大善,小奴振聋发聩,有些情不自禁。还望恕罪。”。

“不碍事,我也是今日见闻,偶有所得,有感而发罢了。”。

赵宽看着伞下的康敬文如此谦逊,只觉得他的身影愈发高大,与有荣焉。语气也愈发恭敬。

“公子,且随我来。”。

这是肴美居最靠里的一处房子,没有窗户,有些发闷。

门口有一个耳房,此刻,一年迈的仓管正在专注的整理账册。

那老李头似乎有些耳背,赵宽行到近处大声提醒。

“老李头,康公子来了,速速见礼。”。

那老头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没有看到门口的康敬文,又自顾自的低头伏案。

“哦,是赵庖长啊,可是又来米粮。这雨天是谁,谁来了?”。

“少公子见谅,老李头虽有些年迈,可做事勤恳。”赵宽说完看见康敬文一摆手,接着又更大声喊到。

“是、王、府、少、公、子。”。

老李头这才慌忙起身见礼。

“老奴叩见小王爷。”。

听到小王爷三个字,康敬文慌忙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你且起来,老丈,喊我少公子便可,小王爷三字勿要再提。”。

自古皇家无情、等级深严,康敬文身为瑞王爷最小的儿子,虽得娇宠,可却并无爵位。老人无心之谈,可放到外人眼中,不知惹出多少事端。

接着,康敬文指着被老李头起身带偏的账簿,心道,积分就是你了。

“老丈,我看你专注,可能让我瞧上一瞧。”。

聊到自己本行,老人明显轻快了许多。

“事无不可,还请公子过目。”。

小丫鬟紫荷接过账簿,搀着康敬文坐下,一张张的翻给他看。

时间过了约么一刻钟,雨越下越大,那赵宽看主家阅的仔细,心中隐隐不安。便矗立在旁,似要随时指点。

正在这时,康敬文抬起头来,正好与之对视,看见赵庖长目光有些躲闪。便更加心安。

康敬文虽有前世数学底子,看着这记得规整的账簿,也是头大,好在适应了一会,就找到了答案。

“老李头,我且问你,这细米每七日入库十担,可曾对。”。

那老李头于此一道深耕多年,对于账下数目早已熟记于心,张口就来。

“公子瞧得仔细,除去另有要事操办,每次进纳细米千斤,此乃惯例。”。

“我再问你,每日出库,可曾有误。”。

“并无纰漏,府中虽仆役众多,但菜式颇丰,担米钧粮足以饱腹。”。

听到此话,康敬文略一比对,便对那赵宽说道。

“赵庖长,可有补充。”。

此刻的赵宽,有些紧张,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然后兀自强装镇定。

“回公子,老李头所述确切,小奴,并无补遗。”。

“哦,大胆奴才,你可知罪!”。

此刻,正在忙碌的众多仆役听得主家发火,也渐渐围了过来,远远的躲在屋檐下偷看。

就在这时,那赵宽被站起的康敬文踹了一下,脚下踉跄,跌出耳房,急忙跪地,额头瞬间被打湿。

“奴才不敢,纵不知罪从何来。”。

康敬文见这个时候,赵宽还敢嘴硬,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来人!”。此时动静不小,早已引来一队值守军士,闻听公子吩咐,尽皆站在康敬文近前,怒视赵宽。

“噼咔,一道春雷炸响,雨势渐急,雨水顺着屋檐打着绺,冲在地上。

康敬文透过雨帘扫了一眼四下,便娓娓道来。

“好胆,你这狗奴才,本公子便给你讲的明白。”

“府内采办细米看似无误,实则巧立名目,暗藏玄机。”

“府中二百奴仆,抛却食量小的女婢数十,男仆仅有百余,按人均日食半斤可否,仍不足一担。尚且,王府餐餐果蔬无忧,怎可一日吃那担钧粮食,其余结存何在!”。

那赵宽听的算的细致,结算无误。不禁双股惊颤,打着摆似要抬头解释。

康敬文此刻哪容他回话。向前两步,接着诈道。

“我行至而来,观那米食颗粒不匀,定是掺了粗米混淆其中。我深知王府待尔等不薄,你这大胆奴才,你是何胆,敢贪那劳作之人口粮。如此行径,与那硕鼠何异。于心何忍居心何在!

我知蝼蚁尚且贪生,顾念旧情,你此刻坦言,尚可活命,若还是诡辩,试图包庇共犯。

赵宽!别怪王府法度深严,难道是,不把我瑞王府精兵看在眼里不成。”。

那队军士听到夸赞,都挺直了腰杆,横刀立鞘,寒光隐隐。

赵宽虽在王府做事,可几时见得过阵场杀将,此刻再无侥幸心理,吓得面色惨白,几欲昏死过去。

“赵宽有罪,贱奴该死,还请公子饶命!……”。

康敬文不忍看那边哭边往前狗爬的赵庖长,紧了紧裘衣,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