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运?幸福?整整齐齐?

“妈妈,我品德拿了满分哦,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晚上让爸爸给你做点好吃的。”

从我记事起,我第一次感受到骄傲就是在我小学考试中的思想品德考试拿了满分的时候,可是谁会知道,那将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骄傲,也是我封闭自己一切想法的开端。人都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有着很大的影响,每个小朋友看起来都如此的开心,如此的无忧无虑。而我则是连六一儿童节都要自己过,时常要忍受独自在家的恐惧。父母常说,别人家的小孩多么多么努力,多么多么优秀,可是我想说,别人家的小孩有家人的陪伴,而我,只能在漫漫的孤独中成长。我不能说我的父母有多么不称职,我只能说,我不理解。

那时候的我兴冲冲的拿着我的满分试卷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期待的是爸爸妈妈的夸赞和奖励。可是最后我受到的只有妈妈的敷衍和爸爸的无所谓。

“品德是个副科,那个拿100分有什么用呢?你看看你的语文,那么简单还只有95分......”听到爸爸这么说后,我之前的那种自豪感再也没有了。原来我这么差劲,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受。我所以为的成就,原来在爸爸眼里还什么都不算,可是我当时只有10岁啊。为什么不可以给一个10岁的小孩子一点点她所希望的鼓励呢?

“曲宁考的怎么样?”

曲宁是我从小就开始玩耍的好伙伴,我们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因为我们两家上下三代都是关系特别好的至交,而且我们的父亲还是工作同事,所以我和曲宁也会经常一起上下课,一起去爸爸的单位。曲宁是个很优秀的小姑娘,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参加各种大型比赛,上电视。她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女孩,是我羡慕的那种女孩--家庭幸福、各项技能值统统拉满,在我看来,她真的没有缺点。

那次考试,我如实跟爸爸说了曲宁考的比我好的这件事,谁会想到接下来我受到的没有安慰,只有批评。

“你看看人家,课外兴趣班上了那么多都还能考的比你好,你各项条件也不差,爸爸妈妈每天勤勤恳恳工作挣钱,就是为了让你有个好条件,可是你看看你,天天除了玩就是玩,别人都是学明白了才玩,你啥也不做,就知道跟着出去玩,你能有什么出息。从今天开始,好好在家复习,不允许再出去!”

失望......失落......失败......

这是我那是脑海里唯一还存在的想法。我真的那么差劲?为什么我以为的骄傲换来的却是批评?

有时候我真的在怀疑,怀疑我自己,怀疑爸爸到底为什么这样。明明他有时候出去跟朋友吃饭还会侃侃而谈我的优秀,说我多么用功,说我多贴心,说不求我有多高的成就,只要我开心就好。可是为什么远离那些人群之后,私下里他对我又是另一种要求,为什么人前人后的他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别?

现在我都在想,这是个人的病态?还是社会的常态?

这件事让我感觉到我在父母眼里不够优秀,没有达到父母的要求。但是我想,爸爸妈妈肯定是爱我的,一定还是关心我的,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我一定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可是不久之后,一件影响我一辈子的事,彻底改变了我的这个想法。

从我记事起姥爷身体就非常不好,需要每天吸氧维持生命,但是他就算再难受,也会在我受哥哥徐鹤欺负的时候教训哥哥,以此来保护我,维护我。所以我一直对姥爷充满了好感,也充满了好奇。

好奇?

对,是好奇。好奇是多么的可笑,但这个感觉确实存在。因为在我12岁的时候,姥爷彻底的离开了,而在这12年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姥爷身体不好,家里几乎所有人都不让我和姥爷接触。不允许进他的房间,不允许在一桌吃饭,所以我跟姥爷的见面永远隔着一道门,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进姥爷的房门了,那我也会被要求站在5米之外。家里人总说“姥爷身体不好,病气不要传染了你。”听起来好像是为我考虑,可是徐鹤跟我只差2岁,为什么他可以天天挽着姥爷,跟姥爷待在一起?我不理解。

姥爷病重在医院架呼吸机的时候,我被独自留在家里,不许我去见他。

那天,姥爷去世了,我却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的。而我知道这个事情,还是因为老姑和大哥幸伟说漏了嘴。

幸伟不是我孪生哥哥,他是我爸兄弟家的儿子。那天,他和老姑是两个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人。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是爸爸妈妈太忙了,所以中午下课老姑才会来接我和幸伟去他家吃饭。

“她姥爷去世为啥她不去?”

幸伟只是随意的问了一下老姑,他们都不知道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妹妹太小了。”老姑回应道。

这宛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那是我的亲姥爷,为什么我连最后一面都不配见到,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跟姥爷的接触始终保持距离,可是我是爱姥爷的,他是那个拿钱偷偷给我买雪糕的人,他是在我被欺负第一个打抱不平的人,他是把好吃的留给我的人。虽然他对我来说充满了神秘,可是那并不影响我爱他啊,为什么我不能去送一送他。

那天饭后,我一直不敢相信,妈妈没有告诉我,那一定不是真的!一定!

晚上回家之后,妈妈破天荒让我去了姥姥家。可是我刚进家门,还没有来得及问出我的疑惑,妈妈就把我叫进了小卧室。

“幸骐,你现在这好好写作业,一会儿吃饭叫你你再出来。”

我不理解。

“对了幸骐,姥爷去世了,一会儿不要提起姥爷。”

我傻了,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一见姥爷最后一面呢?我想要问妈妈,可是看见她已经哭红的双眼我不敢,我怕她伤心,所以我忍了下来,假装什么事也没有,没心没肺一般:“知道了妈妈。”

妈妈出去后,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自己。我害怕,我想哭,可是我不敢。卧室外面的那些人今天都够伤心了,我不应该再勾起他们的伤感,我应该懂事。对,懂事。

突然,外面有了很激烈的讨论声,而这个声音中有我要的答案。

原来,我不知情和不让我去送姥爷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个算命先生。姥爷刚刚去世的时候,好像是叫算命先生的这类人,他说姥爷下葬的时候身边不可以有女的,也就是说所有女人都要在山下等着姥爷安葬,可是他们没有听,他们说他们不在乎这些,就想送一送老人,先生许了。可是接下来先生的一句话足以让我痛恨他,痛恨算命这个“行业”。

“你家的小孙女就不要让她送了,也不要让她见到老人。她和老人生死相克,她去了,老人不会好走的。”

我不知道算命先生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我们从未见过面,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我最爱的家人们说着不信这些封建的东西,可是他们也还是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没有让我去啊。

如果不是那天我真的听到了事实,我可能真的会听他们的谎言,认为我只是太小了所以不让我去。

生死相克?

这四个字我记了一辈子,就是这四个字让我没有见到姥爷,就是这四个字让那段时间的我极其煎熬。我们不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嘛?为什么会败给封建之说?

也就是那时候起,我恨极了所谓的的家人,我也拒绝跟他们交心。

从此之后,所有的心事我都藏在心里,有苦自己咽,有难自己扛。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不够优秀,现在看来,我也不是那个你们爱的人,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子,所以对待家人,我毕恭毕敬,像是对陌生人一般,你们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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