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终于醒了!您昏睡了两天两夜了!”从梦中醒来,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婵娟惊喜的面容。
“明月呢?”
婵娟的表情微滞,“她不愿照顾殿下,大抵是有事吧?”
暖黄色的烛光中,婵娟眼底的乌青若隐若现,气色远不及前几天。
“婵娟,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凤来栖鼻子一酸。
婵娟和明月是她的近身侍女。婵娟木讷不善言辞,而明月活泼嘴甜,自然后者更讨她欢心。吃穿用度,明月皆在
婵娟之上。而到了她生病的时候,一直陪在床侧的却是婵娟。
“侍奉殿下是奴婢的义务,再苦奴婢也甘之如饴。”婵娟跪下,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凤来栖不解,随即恍然大悟。
平日里她待明月极其亲厚,而对婵娟却动辄责骂,婵娟越来越沉默,也越来小心。
作为主子,能让侍女终日战战兢兢,她到底有多可怕?
“本宫命令你回去休息。”无奈,她只能恢复严厉的语气。
“是。”
她呆呆望着蜡烛,烛光温暖,却暖不了她惊魂未定的心。
那个梦那么真实,那么冰冷,纵使她不停尝试说服自己梦是假的也徒劳无功。
若如梦中所现,大楚江山易主,百姓流离失所,那她将是千古罪人。若至亲之人阴奉阳违直到奉上致命一击,她该是多么糊涂!
可是一切还来得及吗?当然来得及!
若果所梦皆为真,她定当竭尽全力阻止这一切。
一夜无眠。
翌日,丑时凤来栖便梳洗完毕。这可是头一遭。
“殿下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婵娟像是见到了稀奇事,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作为皇太女,睡到日上三竿成何体统?”
在大楚,皇太女便是储君人选。
作为皇太女,她有两名女近侍,分别是明月和婵娟。
明月小跑着过来,不着痕迹地将婵娟挤到身侧,一脸喜悦。
“殿下您总算醒了,奴婢日夜向上天祈愿,谢天谢地。”
凤来栖刻意地向前一步,“求天不如求己,下次就不要叨扰老天爷了。”
说罢,便大步走出寝殿。
今日休沐,因此不必上朝。成亲一个多月以来,她一得闲便会去陪伴花镜月。
然而今天,她没了去花雅轩的兴致,一如反常地去了流芳阁。
在大楚,女子可娶多夫,如若自愿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男子绝对不可以同时嫁给几个女人。
这源于大楚的建国。
前朝女子地位低下,骄奢淫逸成风。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前朝开国实力雄厚,但在经历了几代国君后,国力江河日下。前朝末年,天降大旱,百姓食不果腹,便出现了食人的现象。女子卑贱如蝼蚁,自然首当其冲成为受害对象。国主锦衣玉食,而百姓贩卖女人吃女人。为了麻痹自己,罂粟盛行一时。因此男人们日渐麻木不仁,身体羸弱。不甘于病态的社会现状,世祖号召了大部分分女性,揭竿而起,竟然几个月内便改朝换代。
攻陷皇城那天,天降甘霖,万物复苏,普天同庆。世祖以女性为贵,重用女性治国。同时以民为本,休养生息。在女人们的努力下大楚恢复了元气,日渐昌盛。社会认可了女性的地位,女子为贵的制度便沿袭下来。
侧君宁谦雅正坐在亭内抚琴。还未迈进院内,凤来栖便被一阵悠扬的琴声吸引。曲子起初舒缓,旋律时隐时现,似处在高山之巅,俯瞰云雾缭绕众生。忽然节奏变得活泼,泛音如泉水般清澈,泉水婉转起伏,汇入江海,一泻千里。旋律蓦然变得激荡,恰如蛟龙过江,直冲云霄,徒留余下的江浪冲击巫峡。一曲终了,余音缭绕,令人回味无穷。
这是《高山流水》,宁谦雅是在慨叹知音难觅吗?
“给殿下请安。”宁谦雅是定国公的嫡子,刚满十六,比她小两个月,是母皇钦点的侧君人选。自入府,这是她第二次见他。一身白衣,彬彬有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免礼。”她坐在主位,随意打量着屋内陈设。与花镜月的花雅轩相比,流芳阁的装饰朴素,风格宁静淡雅。
“不知殿下前来,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宁谦雅举止温文有礼,语气却带着疏离。
的确,自成亲以来,她从未见几位夫君,拂了他们的面子。更何况自己名声有亏,他们疏远她也是情有可原。
自己究竟做了多少蠢事?她第一次痛恨这个专横跋扈,昏聩糊涂的自己。
“本宫向你道歉。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做一个明君,一个好妻主。”
“殿下何出此言此言?”宁谦雅终于露出了别样的神情。
“以前是我的错,以后在本宫面前称呼‘我’。”说罢,她起身欲离开。
既然她待在这大家都不自在,不如达到目的就见好就收。
“臣......我恭送殿下。”宁谦雅语气虽依旧平淡,但比刚才好太多。
得抓紧时间和另外几位夫君缓和关系才行,真是伤脑筋。做皇太女不容易,立志做一位合格的皇太女更难。
做一位合格的皇太女,当然要博览群书。走进书房,看着落满了灰的书,凤来栖扶额,大臣们不满自己很正常嘛。
凤来栖刚出流芳阁,几个男人便齐聚一堂。
“皇太女来这只为说几句话?”侍君向流风将信将疑。
“的确,一刻钟就走了。”宁谦雅不慌不忙地抿口茶。
“哥哥的脾气可真是好,换作是我,我连门都不让他进。”侍君容华语气愤愤。
“那就是,你希望皇太女去你那喽?”侍君沈南山打趣道。
“怎么可能!”荣华从桌子上一跃而起,差点栽倒在地,“她就差住在花雅轩了,哪会想起我!”
“的确”,沈南山眼眸微眯,幽幽道,“如果不是皇太女求情,区区县长的儿子怎么能入选东宫?”
宁谦雅语气一顿,斟酌着开口“此人心府颇深,大家小心。”
从书房里出来,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余晖熠熠。原来平凡的景色同样美不胜收,只是她从未留意。
“殿下不好了,花随侍生病了!”远远地,便看见花镜月的近侍墨染一路小跑过来。
“花随侍怎么会生病了呢?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闻言,明月竟然表现得比凤来栖更为关切,先她一步出声。
明月这么关心花镜月吗?她以前怎么没留意。在梦中,明月作为自己的侍婢,却爱慕并且忠心于花镜月,太女府没落她功不可没。
“太女有自己的决断,明月你说呢?”婵娟鼓起腮帮子,瞪着明月。
明月暗地给她一个白眼,脸上尽是讨好的神情,“殿下,花随侍对您一往情深,您待人宽厚仁德,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虽然明月语气中不乏恭维,但她还是听出了别的意味。
她全心信任明月,甚至对她的话几乎言听计从,换来的不是对等的回报,而是觊觎。是她被明月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智,才做下了不少糊涂事。
“生病了就去找医生,本宫又不会治病。”说罢,她拂袖离去,留明月在原地心急如焚。
直至晚膳时,凤来栖才发觉明月竟然没跟回来。
“零一,日后你便去花雅轩盯着吧,有事回禀。”
“是。”
暗影是母皇为她悉心培养的暗卫,共有二十人,向来以踪迹不定,行事杀伐果断闻名。在梦中,他们至死守护她,最后无一生还。而她,却用他们干了那么多蠢事。
在花雅轩,一地狼藉,物品的摔落声仍不绝于耳。
“凤来栖为什么不来?”
“太女有要务在身,派奴婢请了御医过来,随侍您先看病吧,身体要紧。”明月柔声安慰着花镜月,示意御医上前。
“容在下给随侍请脉。”一位女医者不卑不亢地行礼。
“都走开!凤来栖竟然敢不来,她以为她是谁!”花镜月用力推开御医,把一个花瓶摔的四分五裂。凤来栖竟然去宁谦雅那里了。若其他男人得宠,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余光瞥到地上的花瓶碎片,他灵机一动,捡起碎片作势自残。
“凤来栖如果再不看来,我就死给她看!”
“公子不要啊!”墨染赶忙阻止,却被花镜月的眼神制止。公子这是要逼太女过来啊,他心领神会地退到后面。
“赶紧去啊!”如果不是为了大皇女,他怎么可能嫁给凤来栖这个废物。只要为了大皇女,让他违心争宠他也心甘情愿。
“是!”明月小跑回去,几次差点摔倒。
听了零一绘声绘色的描述,凤来栖眉头紧皱。
在看到明月的那一刻,脸更是黑到了极点。
只见明月跪在地上,挺直上半身,“求殿下去花雅轩。”
一向高傲的明月竟然为了自己的男人下跪求她?很好!她倒要看看,花镜月病得了什么病?
到花雅轩时,地面已经收拾干净,只是少了几件名贵的摆件。墨染很有眼力地退了出来,合上了门。
“给太女请安。臣今日盼了您一整天也无果,难免心烦意乱,求太女殿下不要怪罪。”花镜月眼角微红,眸子染上水汽,当真我见犹怜。
“本宫不是来了?天色已晚,今日便留下来陪你吧。”凤来栖试探地说,作势抓住揽住花镜月的肩。
洞房花烛夜,他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至今已一月有余,难道真的是身体抱恙吗?
他身子一僵,毫不犹豫地推开挣脱她的怀抱,脸上的嫌恶一闪而过却被凤来栖尽收眼底。
“臣的身体未愈,不宜侍寝,请殿下赎罪。”他迅速起身,与她刻意保持距离。
尽管早有预料,凤来栖还是心中一阵凉意。这就是自己心慕的男人吗?哪怕争宠,也不愿自己碰他,好像她凤来栖是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
“既然身体抱恙,便搬去后院静养吧!”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花镜月,她夺门而出。
凤来栖,你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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