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暖风是二十五度六，瞿岸柯打开浴室门，合租的室友没有关窗，蒸汽在镜面上受冷侵袭后划下一行水珠，她裸露的皮肤表面也起了一层疙瘩。
她的四肢过于纤细，站在阳台上晾晒内衣时，伸长的手臂像楼下大卖场在风中飞舞的气球人，还是瘪了气的那一种。她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入秋的大风天，衣领上挂着的水珠在空中狂甩，浸湿了瞿岸柯纯白色的背心，留下点点水渍。没干的头发也变得更潮湿，吹的她有点头痛，但莫名其妙的舒爽。
“你怎么又蓬头垢面在阳台上吹，别人看了会觉得我和精神病住在一起。” 郑舒颜皱着眉头走进浴室，临关门瞥了瞿岸柯一眼。
“啊，sorry啦研究生，影响你的清誉，但还好你邻居不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诶，否则你也会被牵连，连公务员都考不了。”瞿岸柯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扯了扯嘴角，露出没有被打碎的唯一一颗虎牙，楼下的奶奶说她一半脸像天使一半脸像吸血鬼。
“滚啊！你鼠目寸光觉得公务员顶天好了，我是211的研究生，以后进国企，比你个天天站天桥卖编织品等有钱男人爱上你的烂女人强多了。”郑舒颜狠狠关上浴室的门。“窗户给我关一下！”
瞿岸柯收起笑脸，大力关上窗户又轻轻拽开一个缝隙，衣架上的湿衣服又开始狂飞。她想看看楼下那只大金毛有没有打不开单元门，蓬松的毛发会在风里被吹成一长条。
但人生无论何时都不曾如她的意，大金毛的主人对狗很好，断断不会叫狗吹风受凉。楼下空无一人了，风里卷着塑料和沙，她突然想起上上任男友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一拳打碎了她右边的虎牙，因为她对他的兄弟笑的很甜，还拿脚尖够他兄弟的小腿，因为他兄弟更有钱。
可是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错，从来没有人教她什么叫公序良俗，恋爱也是有钱人的奢侈品，而她不需要喜欢，她只需要饿的时候可以填饱肚子，挨打的时候有人保护。她是这个时代里最底层的渣碎，在黑漆漆的社会里奔波到生命的尽头，不知悲喜的过活。
大风呼呼，她突然想跑到楼下去看看倒下的一排小葱。
说做就做了，她头发乱七八糟的穿着个白色吊带飞奔下楼，不顾阳台的窗户吱呀作响。
打开楼道门有点困难，她用力一推，门却突然被打开，她直直扑倒一个浑身凉气的人身上，脚下拖鞋被滑飞了一只。
没有人说话，瞿岸柯缓了缓抬起头，美团外卖的帽子下是细碎刘海遮住的一双丹凤眼，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绪，瞿岸柯也无暇顾及，她此行的目的是踩碎几颗小葱，而且兼职美团肯定没什么钱，碰瓷都懒得碰。
“让让。”瞿岸柯光着一只脚，推开郑任此就往外走。
郑任此拉住瞿岸柯纤细到有些病态的手臂，又觉得太冒犯了，猛的松开。
“有完没完啊有没有钱对我一见钟情…”瞿岸柯抬头看到他帽子上写了一个哑，后几个字硬生生噎了回去。“噢，聋哑人大哥，那咱俩更没可能了。”
郑任此愣了一下，比比划划半天，工作服摩擦出声响，瞿岸柯看不懂一个动作。她也懒得和郑任此比划，直接用力一推门就出去，狂风卷着碎砂往她脸上吹，没等郑任此拉她，她就把门一关震响了楼道的声控灯。
郑任此急忙推开门，只看到瞿岸柯单薄的身躯在草坪里踩来踩去，白净的脚下掺杂着黑绿色的污垢。在黑压压的云层下，一头卷发乱七八糟的在风里吹的女人，露着手臂和小腿，光着一只脚在疯狂踩碎地上倒了一片的小葱。
郑任此愣了一会儿，走出去想将瞿岸柯拉进单元里，风太大了，很快就要下雨了，瞿岸柯穿的太少，不能在外面吹了。但还没等他走几步，瞿岸柯就迅速跑回来，和郑任此擦肩而过，毫不留情的使劲拉开单元门又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郑任此没反应过来她的速度与激情，只记得她用力到左脚趾伸出了拖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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