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县的夜晚十分安静,褪去了白日的小喧闹,换上了静谧祥和的睡颜,万物都沉睡在泠泠月色之下,只有暗处里的蟋蟀仍在不知疲倦地喧嚣。
柔和的月光笼罩着这一栋栋并不太高且有些陈旧的楼房,散发着时代的气息。
一家窗帘尽数拉开着,里屋的灯光溢出了外面。
此时,林知学的面色沉郁,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陌生的环境,他心里涌起一阵悲凉,又夹杂着一丝逃离痛苦的安定。
一个忽然电话响起,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林知学接起电话,对来电之人冷冰冰地说道:“现在你们满意了?逼死了她,你们的心可算安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响起:“知学,她的死我也很心痛,但是你不能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都归咎于我和你爸的身上,我们从没有想过要害了她。”
闻言,林知学升起一股愤怒,语言冷冷地:“是,你们没有想过去害她,但是,要不是你们恶语相向,百般侮辱强行逼迫她,她也不会伤心透顶,然后痛苦之下离家出走,她也不会在那晚出了车祸,她也不会就这样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而我也不会痛失我喜欢的人!都是你们的错!”
“我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而感到无比羞愧,我对不起她,我不会原谅你们。”
林妈妈的话语生硬,听不出任何感情:“原不原谅,我们永远是你的父母,你们本就不合适,作为父母的,为儿子着想难道有错吗,算了,不跟你聊这些了,告诉妈,你在哪儿。”
林知学冷哼:“她走了,你还想让我回去?可笑,除非她回来了,否则那地方我永远都不会回去了,放弃吧,你们别找我,世界大得很,你们也找不到我。”
说完,林知学便挂断了电话,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吐出了一口浊气。
月夜当好,没有他所厌烦的夜市喧闹,灯红酒绿,也没有刺耳的汽笛声和拥挤的人群,这是他所寻找的好归处,本该和着心头的安宁睡于深夜之中,忘掉以往,然而此时的他却注定彻夜无眠。
他把头抵在窗框,一颗清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在地上,他喃喃自语:
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开开心心。
东边遥远的天空渐露鱼肚白,不知是哪家的鸡,“咕咕咕”仰天长叫,划破了黎明前的沉寂,人们开始从美梦中醒起,昨日的疲惫已去,取而代之的是新活的力量,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清晨透着丝丝凉意,石缝里的杂草垂着滴滴清透的露珠,稀薄的雾气萦绕在每个角落中,几只雀鸟站在高高的梨树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刘留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便起身拧开了门外的水龙头把碗洗干净,随即便背上书包,跟外婆招呼了一声:“外婆,我去学校了啊!”
厨房里传来外婆的声音:“路上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外婆。”
刘留深吸着清新的空气,心脾一阵愉悦舒畅,她粲然一笑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一栋灰白色楼房下。
这栋楼房与周围楼房一样,都有些陈旧,墙面多年被雨水冲刷,留下一道道黑色斑迹,窗户上的墙台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和各种各样的杂草,墙缝中都冒出了几株不知名的娇嫩的黄色小花。
这里一般的楼层都是二三层高,都是有年代的老旧的,稍微富有些的人大多都是住四层高及以上的楼房,再富有些的人就会把自己的楼房里里外外翻新一遍,使得自家楼房在众楼房中显得格外突兀惹眼,再再富有些的人就会另寻一块好地方,请人建造新屋,或者离开县城,迁居城市之中。
刘留停好自行车,双手合拢抵在嘴边,对着深褐色木质窗户大喊:“张一成!起床了没?要迟到了!”
"啊,六六来了啊,今儿怎么这么早啊?”张妈妈倒掉了一盆脏水, 看到门外站着的刘留,笑呵呵道。
刘留扬起甜甜的笑容说道: “阿姨,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有很多事要忙, 老师不允许迟到,所以我就早了些来叫张一成。”
“那行,我进去帮你叫一声啊,那混小子估计还没起床呢。”说完,张妈妈拿着盆子转身进入了屋内。
不出一会儿,里边便传来张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和某人的惨叫声。
“你个混账小子还不赶快起床!六六已经在门外等你好久了,你好意思啊你,昨晚是不是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了,睡得这么死,别逼我揍你啊!”
“这不是还没到点呢吗,让我再睡会儿,就五分钟。”
“好啊,你还想睡五分钟? 一秒都不行,赶紧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张妈妈回身拿了鸡毛掸子,一把扯开被子,两三下打在了张一成的屁股上,传出几声闷响。
张一成吃痛, 发出悲催的哀嚎声,屁股传来的疼痛感使他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从床上蹦起,哀叫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下手这么重,痛死了。”
张妈妈抬着下巴,眼神危险地凝视着他道: "你再说一遍?"
迫于自家亲妈的淫威,张一成立马怂了: “我起床还不成。 ”心里直嘀咕:他老爸怎么就娶了只母老虎回家呢。
“快点啊,别让六六等久了。
张一成一边穿鞋一边不满地吐槽:"哼,六六六六,整天就知道六六,六六又不是你女儿。”
张妈妈戳了一下张一成的脑袋:“在我心里, 六六就是我亲闺女。”
刘留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心里忍不住埋怨张一成做事婆婆妈妈, 这么久还没出来。
张一成简单刷了牙洗了把脸,拿起背包挂在肩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一-大块面包,刚要抬脚走人,又想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没拿,便转身进房拿起外套往肩上一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刘留看着他蹙着眉头道:“怎么这么磨蹭? ”
"哼,你还好意思说,谁叫你来得这么早,我的美梦还没做完呢,就被无情地掐灭了,你看,我这黑眼圈又加重了,都是你惹的祸。”张一成恨恨地磨着后槽牙。
刘留幸灾乐祸道:“谁叫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活该。”
“我哪有打游戏,我那可是熬夜学习,我要逆袭成为黑马,震惊掉那帮家伙的下巴。”
“见鬼去吧你,你的暑假作业还不是抄的,跟学习可没沾上半点关系。”
"嘿嘿,昨晚赶着作业,可把我累死了,”张一成撕开面包包装袋, 咬了一大口,“你吃不? ”
刘留嫌弃地说道: "我吃过早餐了。”
“那走吧,你不是着急么,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张一成一屁股坐在了刘留自行车后座上。
刘留瞪大双眼:”你自行车呢? !”
张一成不以为然道:“就好巧不巧, 昨儿我骑着它去晃荡的时候,不知怎的后轮胎就破裂了。今天只能蹭着你的车了,你就委屈一下吧,六六。”
“你这意思不会是要让我载着你吧?你这么重,我可载不动,要不你载我,要不你走着,二选一。”
“那行吧,我载你,得了没。”
张一成三两下就干完了手上的大面包,嘴里塞得鼓鼓的,刘留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张一成嚼着面包,含糊道:“你笑啥,难道我吃东西有这么好笑吗?”
他这一问,刘留就放肆地笑了出声:“当然好笑,你刚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棚子里三天没进食的猪!哈哈哈哈哈。”
“你才是猪!”
张一成骑着自行车的速度加快,专挑有碎石子的道路骑,颠得刘留的屁股差点离了后座架,刘留不得不抓紧张一成的衣服。
“张一成,你故意的吧?”
“是啊,你能拿我怎样?”
刘留一气,用力掐了他的侧腰:“欠揍。”
张一成吸了一口凉气:“啊,疼,下手这么狠,小心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
“我是男的,当然嫁不出去啊。”
刘留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他。
骑了半路,转了个弯,张一成忽然道:“希望不要碰上陆旭升那小子,我车坏了,可搭不了他。”
刘留提议:“要不,我们抄另一条路走?”
张一成想了想,坏笑:“嘿嘿,我偏不,我要让他一个人走着去,气得他牙根痒。”
陆旭升正在垃圾桶旁来回踢着石子,看到张一成之后,满脸开心瞬间变成了郁闷。
张一成笑呵呵:“陆旭升同学,早啊!”
陆旭升疑惑地瞪大眼询问:“我靠,张一成,你怎么骑着六六的自行车,你的呢?”
“唉,惨遭不幸啊,昨儿个就坏了,没来得及去修。”
张一成仰天长叹,故作心痛。
陆旭升挠了挠头发:“昨天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一声,我好让我爸搭我去学校,省得我在这里等。这下可好了,难不成我要走着去?”
“不然呢?一辆自行车只能载一个人,昨晚是想跟你说来着,不过我那时在赶着作业,忙着忙着就忘了,对不起哈。”
“张一成,你丫的就是故意的,”陆旭升气得磨牙,“你下来,我来载六六,反正我不要走着去,六六,可以不?”陆旭升带着恳求的眼神望着刘留。
刘留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有些为难地说道:“啊,这……”
张一成笑着看他:“怎的,你这是千金腿还是少爷脚啊?走路都走不得?既然你不想走着去,那就跑着去吧。”
话音未落,张一成早已蹬起脚踏,载着刘留飞快地走了。
陆旭升见状心里气结,赶忙追了上去,边喊:“张一成!你不是人!”
张一成哈哈大笑:“你说对了,我不是人,我是神!”
张一成奋力地踩着自行车,而陆旭升在后头拼力地追赶,刘留坐在自行车后头一脸的笑容,头扭向后面为陆旭升加油股劲,摇旗呐喊。
天边的太阳已经缓缓升起,投下一缕缕金色光辉,印下少年们恣意洒脱的身影。清风凌乱了他们额前的碎发,亲吻他们稚嫩的脸庞,把他们欢乐的嬉闹声传送给了阳光、云朵和朝霞。
过了约二十分钟,三人便来到了黎县一中。
学生会纪律部照旧在学校门口检查学生穿校服情况,以及仪容仪表,如果有不穿校服者、仪容仪表不合格者,便被登记在册,扣除个人分和班级分。
黎县一中虽比不上城市里的一流高中,但是在校风校纪方面却出奇的好,不因为什么,只因为县城一中的学生大多来自乡镇,性格撒泼,得有些明规严律来束约他们,学校也是很给力,即使多数学生不求上进,仍不惜重金广招高学历、有丰富教学经验的名师,以此来唤醒学生们学习斗志,改变当下现状。
可惜黎县是个落后的小县城,且地处偏远,当地县长换了一任又一任,经济迟迟不见增长,仍旧踏步于原处,仿佛只要人们吃好喝好穿好,发展不发展的,都不重要了。这里的人们本就有一种安于现状的心态,父母能寄予希望的便是自己的儿女能够通过读书来换取一份好的工作,出人头地,不走他们这个辛苦之路。
至于儿女们是否明白父母的良心用苦,就不得而知了。
新学期开始,各个班级吵吵嚷嚷,同学们互相打招呼问好,心情十分高兴。漫长的假期过去,终于熬到了开学,与老朋友相处才不会感到寂寞。
这开学第一天,高二七班便迎来了一个惊奇新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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