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帝行宫的核心区域毫无疑问正是那座太阳神殿,在到达行宫之后皇帝就住在神殿上层的寝宫内,在搬到行宫之后皇帝也很少过问军政事务,年轻的君主自觉地在国家存亡的时候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了合适的人来应对,只是实际上此时行宫所在的位置也已经不安全,按理来说此时的皇帝撤退到南城去会更加稳妥,但皇帝却多次拒绝了这件事,因为皇帝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在行宫完成。
十月底的一天清晨,行宫的大厅内正在进行着皇帝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演练那种仪式,此时大厅内已经摆上了众多的蜡烛这些蜡烛有的是被直接用蜡油固定在地上,有些则是被固定在或高或低的银色烛台上,这些蜡烛的数量相当多,而且它们的摆放也很是奇怪,看上去这些蜡烛好像是胡乱摆放的,但似乎又有一些规律。
当然这一天大厅里的光源并不止这些蜡烛,在大厅中央宝座左前方的地板上正升着一堆火,这堆火是在一圈用石头围起来的区域里燃烧,这个石圈区域呈现圆形,直径在一米左右,石头差不多都是半尺高,二尺长的卵石,这堆火已经把周围那原本洁白的石板地面搞得焦黑,而在火堆的旁边还摆放着一些东西,一堆用来燃烧的木柴,一些晒干的草药,两个粗陶盆,此外还有一些牛骨。
此时正有一个身穿破旧红色长袍,头上戴着破旧兜帽的人跪在火堆旁,这个人一手拿着牛的肩胛骨,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把青铜刻刀,此人身体枯瘦得好像撑不起身上破旧的长袍,从破烂袖子里露出的也是一双干瘦的手臂,他的手指如同是细小的枯树枝,但他手中的刻刀却又能很流畅地在肩胛骨上刻写,虽然此时大厅里很是安静,只有刻刀在肩胛骨上的刻写声在神殿的大厅内回响。
此时的大厅里不只有此人,在大厅边缘的阴影里有着行宫侍从恭敬地伫立着,在大厅入口的内侧是书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驻守着,在大厅入口外侧到神殿大门之间的区域则站着一群身着正装的大臣,站在这群大臣最前面的正是内相尹季,而在大厅内的王座周围还有几人,在火堆旁边除了那个身穿长袍的人之外还有两人,他们正是精灵贵族松原与他的随从,此时随从的手上正捧着一只红色的木匣。
在王座阶梯的右边正站着君主的代言人,这个高大肥胖的代言人今天也是身穿正是的白色长袍,而在那高高的王座之上,皇帝的身影半隐藏在黑暗之中,王座上并没有设置帷幕,似乎是因为此时时间尚早,亦或者是大厅之中蜡烛巧妙的摆放位置,大厅入口之外的大臣们并不能清楚的看到身处王座之上的皇帝,众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那个位置上,只不过此时并没有人在乎这一点。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在火堆旁边刻画着骨头的红袍人身上,只见这个人从上到下地在牛的肩胛骨上刻写上了两行字符,这些字符看上去很是古老,或者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原始,想必其中必有什么奥秘,但此时的大厅里的众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关心这个,他们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此人的一举一动。
在众人的注视当中红袍人放下了刻刀,随后他先是跪直了身子,随后那双干枯的手把牛骨高高举起,他把牛骨置于头顶,紧接着从那遮盖头面的红色兜帽当中开始传出声音,这声音似乎是某种吟唱,只是大厅当中的众人并不能听懂其内容,众人只觉得这声音似乎先是在大厅里回响,随后这声音似乎逐渐往上去了,最终这声音似乎从大厅穹顶的那个开口离开了,于是大厅又恢复了安静。
这时那红袍人把牛骨抛入了火里,紧接着又是几捧草药被抛入了火力,很快一股黑烟从那火中升起,这股黑烟先是在火堆上空盘旋,在一段时间之后这黑烟继续往上,最终其也从大厅顶部的窗口出去了,一直到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那股黑烟才逐渐消散,当黑烟最终完全消散之后,那堆火焰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随后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那个人把自己的双手伸进了刚刚熄灭,还有着极高温度的余烬当中,众人包括尹季在内似乎都听到了皮肉被灼烧的声音,但那个红袍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或者是完全感受不到,他在余烬里翻找着,不久之后他就把那块大致呈三角形的牛骨捧在手里,随后红袍人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把这牛骨举在了头顶,随后他又跪直了身子开始了吟诵,这一次众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昭示!昭示!”这似乎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但这声音当中很明显已经带着兴奋,甚至是有些癫狂,随后当红袍人又念诵了一段众人听不懂的话语后,那块被烧的焦黑的牛骨被放入了一个陶盆当中,这个陶盆里是装着水的,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白烟从那陶盆里升起,在场众人都看呆了,毕竟这场面就好像放进陶盆的是一块通红的铁块一般,但众目睽睽之下放进去的的确只是一块牛骨而已。
等那股白烟散去,红袍人的双手又举了起来,此时他手里的牛骨似乎变干净了一些,但这并不是重点,此时众人关心的是这牛骨的形状,此时红袍人手里的牛骨已经裂成了两半,牛骨的裂隙完美地把这块三角形的牛骨分成了两把骨刃,随后红袍人双手各拿着一半牛骨,他把两块牛骨举在头顶然后亢奋地呼喊着:“神示!可成!”
最先做出动作的正是在火堆旁的松原,他先是转身来到王座之下,随后他恭敬地向着王座之上行礼道:“陛下,可以了。”王座之上并没有说话,只是传来了一声铃铛的声响,随后松原立刻退到了一边,只见皇帝的代言人站到了王座之前,随后他用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陛下有旨。”在大臣们低头之后代言人继续说道:“诸卿退去,各司其职,朕将于十五日后启行,诸卿勿虑!”
宣读完圣旨后君主的代言人就退回到了王座阶梯的左侧,而松原则站到了王座阶梯的右侧,这时又是三声铃铛声响,于是众大臣们就转向王座方向恭敬肃立,不久后王座上的人起身走下了阶梯,这是皇帝要回寝宫了,只见皇帝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跟随着皇帝的是君主代言人和贵族松原,再后面则是松原的侍从和几名仆人,走在最后的则是禁卫军,而当君主离开之后大臣们也就遵循命令退出了神殿。
不久之后松原和他的侍从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厅之中,此时原本被侍从捧在手上的木匣已经不见了,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来到红袍人的身边,此时红袍人已经把这两块牛骨放入了另一个陶盆当中,在这个陶盆里装着的是动物的油脂,于是牛骨就这样被封存了起来,就在这时又有几名红袍人从大厅的角落里凑了过来。
那个跪着的红袍人拿起他的刻刀站了起来,而其他的红袍人则开始了工作,其中两人捧起了那两个陶盆,剩下的人则把那把刻刀,剩余的木柴、草药和燃烧剩余的灰烬收集到数个大麻袋里,做完清理工作之后这些红袍人就走出了大厅,他们沿着走廊走向了神殿的深处,而松原和侍从则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到了走廊尽头的暗门之中。
搬运着东西的红袍人走得很快,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间里,而松原和他的贵族侍从则在暗门关闭之后才沿着楼梯往下面走去,“大人,现在就把天智宝石交给皇帝合适吗?”侍从边走边询问道,松原则说道:“没关系,这是必要的,反正也不用担心。”侍从耸耸肩说道:“也是,这样的无价之宝必然不嫩只有一个。”
不久之后松原和他的侍从就进入到了位于神殿下方的巨大空间当中,此时这个巨大的房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那股恶臭不见了,原本堆积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些山羊制品不见了,那些身穿黑袍的剖羊人也不见了,此时这个房间里多了很多熏香炉,这些造型古怪的圆柱形香炉被摆放在房间各处,香炉当中飘出的熏香气息遮盖了周围的一切气息,至于原本的气味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此外这个房间里还多了很多红色蜡烛,这些蜡烛主要被摆放在房间的几根支撑柱周围,层叠的蜡油已经形成了众多的蜡油堆,最新的蜡烛就在这些蜡油堆上燃烧,滴下的蜡油则继续加高这些蜡油堆,而在这些支撑柱周围都有着几个红袍人,这些红袍人或站或跪地诵念着不明的经文,在他们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写有古老文字的羊皮经卷。
松原和侍从来到了房间中央的古井旁边,古井本身并没有什么变化,井口依旧被沉重的金属井盖封着,此时那只装着牛骨的陶盆已经被放在了古井的旁边,而在古井旁边已经堆积了很多类似的东西,很多碎裂的骨头,木板,石板甚至是陶盘被放在古井周围,这些东西有的被小心地收纳在各种容器当中摆放在那三个石台上,还有有些则被直接堆积在地上,有些在石台底下,有些则在古井旁边。
此外在古井旁边还多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新的石台,只不过这个石台的尺寸比原本的三个要大很多,石台长两米,宽和高也都是一米,其材料用的是和神殿大厅地板砖一样的白色石料,这个石台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石床,这张床距离那古井大概只有两米的距离,两者之间只有那三个石台阻隔,而且床头还正对着古井的方向。
此时在这张床上还放着一些东西,在石床的边缘和角落放着很多丝线,这些丝线有着多种颜色,都是市面上的顶级货,其中最显眼的是床头一角放着的金色与银色丝线,这些丝线毫无疑问就是用真正的金银制作的,此外在白色的石床上还有一些针,这些针当中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缝衣针,其余的则是一种尺寸略大的黑色针。
在石床的床尾还有几只木盒,木盒都打开着,其中的东西一览无余,那是各种宝石以及金银配件,这些宝石当中有比较常见的红蓝黄水晶,红蓝绿宝石,顶级的珍珠,琥珀,完美切削的魔法水晶等,还有一些就是那些连珠宝商人都未必能鉴别的宝石了,至于那些金银配件也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和最好的工匠手艺制作的。
当然这些针头线脑和小饰品都不是重点,此时在石床上正放着另外一件东西,这是一条长裙,长裙被小心地摊放在石床上,长裙本身的材质是极好的羊毛,其材质柔软舒适但颜色朴素,只不过此时这件长裙极其醒目,各种颜色的丝线在这件长裙在洁白的长裙上绘制出了复杂的图案,无数的宝石、水晶、珍珠以及金银配饰等装饰在构成这些图案的线条上,此时这件长裙毫无疑问是件宝物。
“咳咳咳,这熏香太浓了吧,哎,大师不在这里吗?”松原的侍从捂着口鼻左顾右盼地说道,而松原本人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看着石床上的那件长裙,等了一会儿后一阵声响从房间的黑暗之中传来,松和侍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
如果从身形上推测这个人似乎应该是一个老人,因为此人的身形很是佝偻,此人身穿着红色的长袍,这长袍的领子高高竖着,下摆则是完全盖住了脚面,此人头上戴着同样红色兜帽,面部还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从长袖里伸出的双手则都戴着黑色的手套,此人的左手还拿着一根金属手杖,刚刚的声响就是手杖底部碰撞地面发出的。
“大人,您来了。”此人来到松原身边用谦恭但听不出年龄的男声问好道,“大师,看样子快完成了吧。”松原指着石床上的长裙说道,“是的,大人,还剩下最后一些饰品需要安装,接着只需要诵经直到十五天后启用就可以了。”被称为大师的人依旧谦恭地说道,“非常感激,大师您可比您的同僚可靠多了,他们实在是太磨蹭了,现在事情能进展迅速都是大师的功劳啊。”松原大人赞叹道。
“不敢当,大人,能有机会实践一次这种古老的献祭魔法我心怀感激,另外我的同僚也还是做了很多事情的,至少那些麻烦的原料准备他们处理的还是很好的。”大师一边推脱着自己的功劳一边在给自己所谓的同僚打着掩护,“不过话说回来,大人,请容我多嘴,您当真是要做那件事吗?”大师用手杖指了指石床上的裙子说道。
“那是自然,最尊贵的进献自然要用最好的包装。”松原平静地说道,“自当如此。”大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时松原道:“大师不必多虑,我等这一刻多年,此时完成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还麻烦您代为引荐,我的谢礼不会少的。”大师摆了摆手后说道:“引荐您对我们都好,礼物什么的无所谓,只是您该考虑如何通过主人家的考验才是。”松原点点头后说道:“这是自然,我早有打算。”
皇帝离去后,聚集在大厅入口处的大臣们就退出了神殿,因为是后队变前队,因此原本站在队列最前面的内相尹季就走在了队列的最后面,来到神殿外面之后众大臣就散了,因为一部分大臣并不居住在行宫,他们的马车正停在神殿前的广场上,他们在对尹季行礼后陆续坐车离开了,另外一部分居住在行宫的大臣也在对尹季行礼后散去了,而尹季则只是站在神殿前的阶梯上看着这一切。
尹季总是自觉好笑,现在的自己居然成为了南国文臣的领袖,在老内相退休之后,自己很顺利地接班,而就在月初,同样年迈的南国宰相也退休了,这一次皇帝并没有任命新的宰相,于是乎尹季就这样成为了南国文臣第一人,虽说现在尹季这个南国文臣领袖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实际上的事情,但有些事情也确实不得不由他来做。
比如说今天,尹季就带着一帮大臣进行了一个劝谏仪式,按照南国宫廷的古老仪轨,这个仪式就是要劝谏君主做出正确的决定,当然事到如今南国君主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离开素都前往江南,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君主还留在江北也的确没什么好处,只不过这个仪式已经进行了多次了,之前是有宰相主持,现在只得由文臣领袖内相来主持。
今天虽然是尹季第一次主持这个仪式,但对参加这个仪式的所有大臣来说今天算是有了好消息,毕竟君主终于确定了南迁的时间,这些大臣们也终于可以着手安排自己的家眷离开了,毕竟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和那些贵族不一样,大臣和君主的联系其实要更加紧密,“终于可以让家里人离开了。”尹季这么想着脸上确有些愁容。
尹季一直等到大臣们都散了他才迈步走下楼梯,尹季站在广场上看向天空,“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到了。”尹季这么想着然后迈步往前走去,此时是早上,原本应当是尹季在办公室的时候,但他并没有去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直接朝着自己的住处去了,就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要去安排自己的家人,当然他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一段时间之后尹季到了自己附近,就如同他预料的那般,一队平板车已经到了这里,宫廷总管正在监督着仆役们搬运着物资,宫廷总管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就在这个时候他也在认真履行着职责,而尹季就加快脚步走了上去,“老友,怎么样了?”尹季轻松地打着招呼,“啊,内相大人,我这里一切如常。”宫相放下手里的账单说道。
尹季看了看板车的情况后说道:“好像需求并没有减少啊。”宫相无奈地说道:“是这样的,东西的需求一直这样,幸好有成甘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不过,也就这段时间了。”尹季凑近到宫相身边继续说道:“陛下明示了,十五天后移驾,你也做好准备吧。”宫相无奈地说道:“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好吧,但愿一切顺利。”
这一次尹季并没有和老友聊太久,他又看了看车队,主要是看了看那些仆役,这些仆役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今天这些仆役当中有了两个外人,这两人正是吉尔和宏,此时他俩的穿着就是两个不起眼的仆役,他们正好搬完一批物资,此时正站在一辆板车旁边,尹季看到了他俩,而他俩也看到了尹季,只是尹季什么都没说,宏他们两个也转过头去,随后尹季就和老友告别继续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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