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暴力鬼父

赵中元咳得都想吐,也是实在坐不住才拿手撑了一下。

重点不是玻璃渣子会挂肉,而是她的手本来就有些脱臼,再这么一撑直奔着骨折一去不复返,她当时就听见“咔嚓”一声响。

妈.的,手碎了。

这让小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只脚伴着一句“狗.娘养的赔钱贱.货”踹过来,正踹在她胸口,弄得赵中元猝不及防,一口血腥气堵在喉咙里“咕咕”地响了两声。

她已经很累了,这么一脚踹得她一时喘不上气,下意识地大口呼吸起来,遂而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幅度好像太大了。

果然,一只手伸过来就把她往上扯,动到了最开始被踹到的腹部,还没来得及想吐,一个耳光就打过来了。赵中元脑瓜子嗡嗡的,耳边一片轰鸣。

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时那只手松开了,赵中元试图用手缓冲落地的痛苦——不过,显然这只能让她更痛。毕竟她几乎骨折了。

赵中元不讲话。

这时候是不应该讲话的,赵中元还不懂事的时候也试图唤起一点对方良知,但现在她对这个人尚存的人性并不抱什么期望。如果连他的亲戚都胳膊肘外拐去帮助身为外人的女儿,那只能说明他已经回天乏术无药可医了。

幸好有玻璃,他这回没把赵中元的脸摁在地上摩擦——不管怎么说,脸上留疤还是太显眼了,他不想被抓去坐班房,何况他对赵中元以后嫁人还有所憧憬。

虽然主要是为了钱。

再没什么拳脚落下来,他走去打开冰箱找酒瓶。

赵中元蹑手蹑脚地逃回房间挂了锁。只要这个人不发疯拿菜刀砍她的门,这一晚上大概没事了。

这锁其实不大牢固,就起个心理作用,算是安慰剂。赵中元能倚仗这点安心睡个好觉。

只是这个晚上不太寻常。

赵中元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里凭空多长了根骨头。这增生的骨节压迫她的肺部、牵扯她的胃袋、她毫不怀疑这根骨头会钻进她的心脏,再像竹笋破土一样从胸口长出来。

这种感受挺意识流的,赵中元就是凭着这份异想天开的人才在作文题上屡创新高,至今为止她语文考的还是最好。

副作用就是想的太多脑子会疼。

赵中元想睡觉,又亢奋的整宿睡不着。

自从上了高中,这就不是什么稀罕事,陡然加深的自暴自弃和直线下滑的人际关系无一例外在削弱她的精神。

她家又住的高,那扇关不上的漏风破窗户被风吹的里外晃悠,蚊蝇更是畅通无阻。

大夏天,这比死了还他.妈难受。

她只好闭着眼睛强行躺了一夜。

六点的闹钟准时开始鬼吼鬼叫,她半梦半醒躺了一夜,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中元感到有些耳鸣。

大约昨天那一巴掌又把她打出了什么问题。依照她从前的经验,这种情况大概会持续几个小时。

赵中元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他已经不在客厅了。这个时候他一般在睡觉。

鉴于她还要上学,这个人通常不会在大早上动手。

例行洗漱过后,赵中元打开门旁鞋柜的抽屉,角落里美洲大蠊产过的卵壳经年不曾清理,四处散落,显得正中摆放的小盒异常干净。

赵中元不能明目张胆地把鞋柜抽屉抽出来洗,以免有人看见了发疯骂她扫把星。赵中元是觉得有些好笑的。有人自己都把这盒放在鞋柜抽屉理都不理一下,倒好像她才罪大恶极。

说是她克死亲妈不配碰她的骨灰盒,自己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赵中元对这盒的感情也仅限于曾有过的血脉相连,何况活人再作妖,死人没碍着她,只是尽尽前亲人的义务给擦擦骨灰盒,权当是扫墓了。

这就是赵中元每天早上的日常,洗漱完毕后擦擦骨灰盒,然后上路赶公交。早餐她一向不吃,早晨的饥饿容易使她清醒。

她只需要清醒的活着就好了。

赵中元走下楼梯,居民楼门口的铁门走出去就是人行道,赵中元平时图快,都直接从门口人行道前的马路横穿过去。

今天本来与往日不会有任何不同。

走到马路中间时,赵中元仍然在耳鸣,耳鸣声渐趋尖锐,最后几乎要破开她的耳膜把天灵盖都掀起来。

然后她高高、高高的飘起来,亲眼看着自己被栅栏几乎截成了两半。

从她以为会有白骨破心而出的胸口最终钻出了加工完毕的木制品,不是任何自然发生的植物。

果然,现实都是比较骨感的。

她想起充当骨灰盒的小鞋盒,一些满地乱滚的酒瓶,一些旧书,一些嗡嗡叫的蝇子,该死的闹钟。

在赵中元还未明确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回看走马灯了。

可能确实没啥意思,赵中元想着想着,觉得有些无聊——也有失血过多的因素,更多是因为她这辈子过的挺离奇。她都想得打瞌睡,当即开始打盹。

肇事车辆逃逸这事她是不知道了,慌乱的人群和救护车她是听不见了,这时候她早已经难能可贵地陷入了不必醒的深度睡眠。

赵中元毕竟长在一片传承久远的土地上,偶尔也会思考自己死后会不会下阴曹地府之流的严肃命题。在大脑关闭前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人死后,到底会去哪里?

赵中元对宗教没啥感觉,对一神论宗教成见尤其深,她是不大喜欢二极管的。几乎刹那间,她决定死后干脆哪都别去,烧把灰扬了就很不错——她不喜欢鞋盒,嫌味儿。实在不行她就下阴曹地府,天堂地狱这种洋玩意不太适合她这个炎黄子孙——话说上天堂需要办签证吗?

这种傻.逼问题想想也就图一乐,对现在的赵中元来说最重要的是睡觉。

她一晚上没睡个整觉,现在人都要死了,学是不用上了,那她合该睡一睡。

就在这时候远远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铃声。

赵中元狠狠叹了口气。

妈的,人都要死了,她只是想睡觉。

可她只好向着那道铃声走去。

她大约真要下酆都城了。

长长的一段路里她开始动用她的聪明脑袋想象她将要看见什么。

直到她发现这铃声跟她的怨种闹玲一模一样。

赵中元当即睁了眼。

睡觉对她来说果然还是太奢侈了,她这种神经敏感的人像睡个好觉的客观条件显然是非常苛刻的。

一般人躺在几十平米恒温恒湿的柔软大床上大概会睡得比死猪都要死。

赵中元起身,膝盖支着胳膊肘,胳膊肘又支着下巴颏,打算思考这么大张床起夜会不会比较困难。没料到膝盖和手同时冷不防被磕青一块。

这让赵中元感到一阵困惑。

她摸摸自己的下巴,又摸摸自己的臂肘,怀疑自己被送去整容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