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元逐渐理解了一切。
原来不止她一个，不止她一个相貌惊悚，不止她一个奇形怪状。是这所学校里根本就没几个正常人，不是她基因突变格格不入。
至少目前，她还没能见到任何一个哪怕只是长相比较正常的人。或许她认为的正常人在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这让赵中元时常有些脸盲。
她的同校奇怪得各有千秋又千篇一律，使赵中元甚至会产生一种猩猩看鸟的错觉——她怀疑自己和这群新生物种有生殖隔离。
其实难说。
也许她和这群变异物种确实有生殖隔离。毕竟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很独到，但姑且初具人形，意识上更是纯纯的人类青年。
人类永远无法正确判断其他生物的美丑。
赵中元作为史前人类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过于高级的后现代未来主义生物进化艺术。
毕竟按她自己的审美观念来看她甚至可以认为学校配备的人工智能助理都比人顺眼——谁都想不到女仆才是永恒的。
因此她有些手足无措。
新生舞会七点开始，预计下午六点结束。
这时间跨度之长未免使赵中元万分忐忑，她是不理解什么迪能连蹦十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这德行一顿不吃会不会直接饿死。
毕竟这具身体腰细腿长不足盈盈一握，虽然意思是细得像没长脊椎——当然这是一种夸张，但……
出门前赵中元打本子上扯了张纸一比，她的腰堪堪有纸一半宽。
如果不是她确实没有任何不适，她约莫会自然而然认为镜子里是个整容过度即将步入死期黄土埋半截的癌症晚期患者——也许还有点子畸形，因为人的腿绝不可能长成那种德行，也不会细得那么瘆人。
为了避免吓到同学，她特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门。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新同学身材比例协调，没有多余零件，整齐干练的衬衫外套着整齐干练的小马甲——且有一双形状优美、隔着手套都能看出多么漂亮的手。
而现在，那只漂亮的、不多不少长着五根手指的手正期待与她共舞。
可惜。
这位同学的头生长得太有才华——那是个玻璃鱼缸的形状，里面还养着一群鱼。赵中元担心它鱼撒一地，故而婉拒。
“对不起，我暂时没有这种兴趣。”
鱼缸同学发出一阵奇妙的晶体摩擦声，好像是热胀冷缩要炸了。赵中元认真退后两步，以免鱼缸死她面前她百口莫辩。
然而鱼缸没炸，反而引来玻璃壶玻璃罐玻璃碗玻璃勺一类玻璃制品围拢前来。
玻璃们全都响着晶体摩擦的声音，聚在一起像刀剐窗户一样吵闹。
这声音实在太过喧嚣，赵中元套上套头外衣的帽子把松紧一把拉到不能见光的程度，揣手靠墙听玻璃开会。
嘈杂刺耳的晶体摩擦声愈发激烈，让赵中元联想到一些跳跳糖。
说不定它们只是在进行一些有益的健康语言交流——只是，如果它们的交流声小一点就好了。
赵中元确信点头，继续靠墙等待。
【检测到关键词“语言”，即将为您开启语言模块】
什么玩意？
【您目前的需求是“翻译”，准备运行一级星际联盟语言库……】
什么联盟？什么星际？
这时代眼泪玛丽苏脑洞世界观还是个科幻背景，牛批。
赵中元心下暗暗赞许。这孩子肯定很热爱科学。
【已将语言分区修改为D139星系89恒星区2号行星［卡德拉］（音译），祝您使用愉快】
设定还怪详细——玻璃被剐的声还能音译她是没想到的。赵中元想到一半，玻璃摩擦声霎那转变成了人声。
首先是个稚嫩的正太嗓音。
“卡哥，你真要和她跳舞？赵同学已经拒绝你了。”
都星际时代了我还占个百家姓是吧——为什么姓赵啊？
赵钱孙李虽说也算大姓，但乍一听只能联想到隔壁老叔。
实在太low，格调太low，没有那种felling。
赵中元摇摇头发生一些西洋文心理活动。
the is not ok.
她顺着套头帽的缝隙向外看，是玻璃勺在讲话。
勺会讲话，光是想想就有些令人不适。
这次是一个活泼的青年音。
“美丽属于第一宇宙——卡拉（音译）殿下，优秀的绅士不会纠缠一位美丽的淑女。”
玻璃碗向鱼缸鞠了一躬。
赵中元异常不适，并且很疑惑。翻译器还带配音的吗——这翻译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亲爱的使用者，本学习机（校园青春版）机型编号为α001，详情请至脑端接入［尤托普亚校园网］查看】
哇哦这可真是太高端了，如果不念符号名就更好了。赵中元缩了缩，试图站着补觉。
舞会开场太早，一号凌晨就把她拉起来迷迷蒙蒙化了一早上妆，赵中元全程没睁过眼，衣服套上后连回笼觉都没睡就到了启程上会场的时间，可以说为了这场会她连饭都没吃——不是她不想吃，是一姐不让。
“她只能是我的舞伴。”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头扎进赵中元耳中，引起听觉神经一阵战栗。
卧槽啥东西？
是鱼缸，鱼缸在讲话。
赵中元拨开玻璃勺和玻璃碗镇定自若光明正大地跑路了。
“站住，女人。”，鱼缸一个箭步眼看要冲，被玻璃勺一把拉住，“哥哥你鱼要撒了！”
勺，今天你是我的神。
赵中元顿感泪目，礼貌加快了脚步，还不忘回头道别：“拜拜了您，我饭没吃呢我跟家吃饭去——”
走路不看路，不是摔跤就是撞树。
赵中元扯下兜帽一把拉起被撞的同校，眼疾手快接住酒杯放回桌上就要继续跑路，门外一阵大太阳光打过来，照得人头晕眼花。
【检测到尝识性错误，该恒星为γ256号恒星“希尔”，α23号恒星“太阳”已于23万年以前衰变】
啊？
赵中元愣在原地。γ256号恒星光芒大放，照亮门外的花和草。
现在几几年啊？
“喂，就是你撞我么？”
是个女声。
赵中元回头一看，那位同学长发微散眼睫卷翘，长了一张和她画风相同的脸，上半身叠穿四五层披件毛皮大衣，下半身活泼又清凉俨然是小短裙。
她看看门外，门外刚下完雪。她再看室内，原来现在夏天。
赵中元大脑放空，感到当代新生舞会属实超出了她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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