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还是被抓了。他不是没想到城门撤兵是吴章的诡计,但他必须出城,因为时间不等人。
这次,他为了证明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费了诺大的力气说服师姐,让她跟父亲求情,同意派他来保护程祥。可程祥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被杀了。
那天晚上,他就在程祥居住的隔壁。他发觉有异动,及时赶过去时,只看见一团黑影翻窗而出。等他查看程祥已经断气,再去追击时,竟然一点踪影也没发现。屋里残留着极淡的女人体香,但那团人影他敢肯定,是个男子。
后来,黑衣大汉劫狱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陆明。那个黑衣大汉就是阎王,这是在打斗中孟婆无意喊出的。当时阎王劫狱逃走时,陆明就在暗中跟踪。可惜,就在他准备抓住阎王拷问时,却被孟婆出手搅合,让他们逃走了。孟婆身上的味道和程祥屋里的残留味道一样。他立即锁定目标。他根据蛛丝马迹,又一次盯上了阎王,并再一次成功引出了孟婆。孟婆是杀害程祥的凶手,还是阎王是凶手,他还确定不了。但两个人既然是一伙儿的,那肯定都脱不了关系。但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孟婆,不仅毒功一绝,在武功招数上,跟自己也是旗鼓相当,相当难缠。他们两个联手,自己讨不到一点好处,当然,他们在自己身上也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双方在各自身上都挂彩后,同时罢手。可能都觉得还没有到拼命的时候,所以默契地各自退走。
这次,陆明偷偷跟着孟婆来到阳新县,发现阎王并没有随行,这让他大喜过望。正想着筹备个万全之策先把孟婆擒住,谁想吴章横刀杀出,还暴露了他的身份。
被困期间,他曾经托木头去打听孟婆的行踪,得到的结果是孟婆刚刚离开县城,往九江的方向去了。
这条线索不能断!所以他决定冒险出城。
吴章为了他可是煞费苦心,真的可以用天罗地网来形容。要不是木头警觉,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带着他躲过一个又一个的埋伏圈,陆明出城超不过十里就会成为瓮中之鳖。但他还是低估了吴章的疯狂,最后直接命弓箭手万箭齐发,死活不论。最终,木头为保护陆明被乱箭射死,陆明也深受重伤。他被软禁在阳新县的一所院落里医治,等伤好后送往荆州。
吴章对陆明的围捕,给侯川的出城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几乎没什么盘查,他就赶着青驴车出了城门。如今他装扮的是一名车铺的伙计,要去九江拉送货物。
城里肯定不能再呆了,有无痕在,他没有信心能藏得住。他想着干脆跟着程芸萱她们一起去九江。她们在前自己偷偷跟在后面,要有什么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程芸萱一行,明面上还是四个人。她和崔凌霜,以及两名新派来的白羽卫。但暗地里,还有二十名精挑细选的白羽卫好手时刻在暗中保护。这是赵显亲自安排的。
山贼打劫事件让赵显大为震惊。他突然意识到,虽然程芸萱不是使团要人,但程祥刚死,如果他的女儿也在齐国出事,必定会引起两国的外交争端,自己这个武卫无法交差!
原本他派了吴章亲自带队,但吴章无意间发现了陆明的下落,这让赵显临时决定由吴章负责请陆明回荆州白羽卫大营,同时又派了二十名高手护卫程芸萱。
他自然知道陆明的职责是保卫程祥,而陆明的突然消失,说明他一定是有所发现。他需要和陆明合作早日抓到真凶。当然,这绝不是为了还侯川清白。在官方来说,侯川没什么清白不清白,他只是个将要受刑的死人。赵显之所以急迫要抓住真凶,是因为作为帝王的耳目,白羽卫必须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离寻阳县六里外的黄梅山上,有一座小道观。赶了一天路的程芸萱一行来到这里讨口水喝,休息一阵。道观里很冷清,只有一个年轻的道姑出来招呼大家,看样子还是个哑巴。那两个新派来的白羽卫警惕性极高,不动声色查看井水,发现没有问题才拿给程芸萱和崔凌霜。之后,陆陆续续又进来十几个赶路人,大家三三两两坐在院子里,喝着清水吃着干粮。
也就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个侍卫中的一个,突然感觉头晕,双腿发软不听使唤,一会的功夫就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另一个护卫早就拔出长刀,挡在程崔二人面前,高度戒备。院里的人也快速护卫在二人的周围。
可几个呼吸间,像第一个侍卫一样,一下倒了一半的人。
“水里有毒!”明白过来的侍卫大喊一声。现在能站着的,都是刚才负责警戒没有喝水的人。
“白羽卫果然训练有素,名不虚传。”
原本哑巴的道姑,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把解药拿来!”离她身边最近的两名白羽卫,很有默契地欺身上前,想要制住道姑。
道姑妩媚一笑,“解药就在我怀里,你想要就来拿。”然后不躲不避,任由他们抓住双臂。狐媚说声,“倒!”两名侍卫很听话地摔到地上,不醒人事。
“她身上有毒,别碰她!”有眼尖的侍卫看出了名堂。
另有四名侍卫抡刀就砍,目的很明确,先伤了这个道姑,然后再逼问解药。
“你们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道姑左躲右闪,嘻嘻哈哈像玩耍一样,四柄刀始终碰不到她的衣角。
过了一盏茶功夫,道姑或许玩累了,懒洋洋说道:“不玩了,你们都倒下吧!”众人只觉鼻中一股香甜,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原本留在道观外的八名白羽卫也冲了进来,再加上守卫程崔两人的一名,现在场中是一对九。可道姑一点担心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劝说道:“我劝你们赶紧回阳新县把侯川找出来,晚了,你们这些兄弟就只能做鬼了,嘻嘻。”
“兄弟们,她有毒烟、毒粉,咱们把面巾打湿蒙上脸,就不怕她了。”
“对,先擒住她,逼她要解药。”
说话间,众人再次围住道姑,突然三人一组分成三组,呈三角同时向道姑攻去。这是白羽卫的特有阵法,改自于三才阵,三人即成小阵,九人成中阵,八十一人是为大阵。进退有序,互为犄角,攻守兼备。一旦困人于阵中,即使武功高强难以强擒之辈,拖也能把敌人拖死。
道姑也不敢大意,拿出长鞭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应对。长鞭一般在空旷的地方才能发挥优势,可这个道姑在这狭小的院子里依然把长鞭运用地如游鱼戏水、彩蝶穿花。
几个白羽卫还是低估了这个道姑的实力,原本想着她只是毒使得厉害,可没想到武功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根本不是他们几个所能应付的。更可怕的是鞭梢处还暗藏毒针,众人不仅要防范如钢鞭般地抽打,更提心吊胆躲避着毒针挨身。要不是他们天天练习,互相配合默契,早就中毒负伤、溃不成军了。
也就五十多个回合,还是有一名白羽卫不慎被毒针射中,瞬间瘫倒,三才阵出现缺口。道姑抓住机会,快速离阵脱身。剩余几个白羽卫再想围困,已经没有机会了。孟婆长鞭暴起,各个击破,一会的功夫,能站在她面前的就只剩下一名白羽卫。要不是还要留着有人报信,这位白羽卫如今也得在地上躺着。
就在双方正在对峙时,道观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马车夫走了进来。笑呵呵冲众人打声招呼,压根不顾及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一个一个查看起倒在地上的众人,一边看还一边啧啧感叹,“这几个中的是软筋化骨散,这份量,到位。这几个中的是醉人香,这毒药绝对是上品啊。这个是黑蝎毒,这个是烙铁蛇毒,这个是见血封喉针。啧啧,剂量掌握的真好!一时都死不了,可如果不吃解药,都过不了三天!”
“行家啊!”道姑心中大惊,脸上却嘻嘻一笑,用含着蛛丝的媚眼看着他问道,“郎君啊,你打算救他们吗?”
车夫头摇得像拨浪鼓,“您抬举我,我哪有那个本事解孟婆的毒?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毒还得您亲自动手,才能解。”
孟婆心更惊,手中早扣好了一枚毒镖,脸上妖娆的媚意却更浓厚,“郎君也是来欺负奴家的?”
“不敢,不敢,我没有那个本事。”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架到了自己脖子上,“请孟婆赐解药。”
孟婆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惊得下巴差一点掉下了。这人是个疯子吧?他的死活跟道姑有啥球关系?凭什么要挟孟婆拿解药?况且,这种方式不是女人的专利吗?
可下一秒,孟婆却真拿出了解药,递给她对面那名还在傻呆呆发愣的白羽卫,并告诉他用法。孟婆连说了三遍,最后都改吼了,那个白羽卫才惊醒过来,但仍像在梦中般给众人解毒。
孟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突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她心中不由狂喜。她不是嗜杀之人,原本这些白羽卫就是鱼饵,如今正主已经出现了,也就没必要再跟这些人过不去。
来的人自然是侯川。看着大家都吃了解药,他才把刀放下来,本想上前查看程芸萱和崔凌霜的情况,可孟婆不给他机会,抓住他和程芸萱离开道观,坐上侯川赶来的驴车,掉头往阳新县方向驶去。
程芸萱和崔凌霜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所以她们的药量孟婆下的也最多。如今程芸萱被带走,崔凌霜干着急却动弹不得。一直过了半个时辰,药劲才算消除。崔凌霜第一个跳起来,拿出领兵的果断劲儿,临时指挥白羽卫分成三拨分头寻找程芸萱她们的踪迹,并派人分别通知阳新县和最近的寻阳县官府,协助寻查。
可一直到了深夜,沿途都翻找了两三遍,除了找到她们丢弃的驴车外,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气得崔凌霜对着路边的石头直抽马鞭。急归急,可越是急的时候越需要冷静。颇有大将之才的崔凌霜迅速调整好情绪,把白羽卫重新分组,以驴车丢弃的地方为中心,开展方圆二十里地毯式搜索。她相信,孟婆带着两个俘虏,又弃了驴车,一定走不快、走不远。
孟婆的确没走远,他们往回走,没有几里地就下车了,然后狠抽几鞭子让青驴负痛拉着空车向前狂奔,她们则悄悄又返回道观,从后门躲进了一间丹房。那时候大家毒性刚解,正一心想着救人、马不停蹄地去追赶,所以,道观里几乎没有留意。
道观里只住着两名道士,之前被孟婆迷晕了,醒来后见到白羽卫诉说情况,众人也没深究。等大家都离开后,孟婆很轻松又把两人迷晕,然后鸠占鹊巢,心情愉悦地沐浴洗尘。等崔凌霜还在外面焦急找寻时,她已经备足手段开始审问了。
她打扮的香艳十足,看着对面灰头土脸的侯川和程芸萱,再想想即将就要到手的秘密,不由咯咯地笑。她备了十多种的毒药,每一种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要一样一样慢慢给侯川用,甚至连折磨程芸萱威逼侯川的方法也都想好了,不怕侯川不开口!
可还没等她开始展示呢,侯川直接怂了,“我说,什么都告诉你。”这让她有种很不过瘾、很没有成就的失落感、挫败感。
但侯川提个条件,他把一切告诉孟婆后,孟婆需要承诺放他们走!这让孟婆觉得眼前这个长相普通又上了年纪的男人,变得可爱起来,天真得可爱!杀手有信誉吗?谁会跟杀手讲承诺?她满面春风爽快地答应。既然对方对生有渴望,那她就给对方希望!
不过,侯川很轴,让孟婆找来笔墨纸砚立字据,并咬破食指和血盖印。孟婆笑吟吟地一切照办。
侯川如约写出两段曲谱,但他有言在先,自己很多地方记不太清楚。不过孟婆一点都不介意,不动声色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认真比较起来。
程芸萱猛地坐直身体,那是她阿爷的曲谱,自小她就见阿爷手不释卷地拿着这本叫《广陵散》的曲谱看来看去,从不离身。阿爷去世时,她一时悲痛,把曲谱的事给忘了。之前,怀疑孟婆是凶手,只是侯川的推测,而如今,阿爷的曲谱就在孟婆手里,足以证明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她怒火中烧,眼睛里都有了实质般的杀气!可全身却不争气地一点劲都提不起来。孟婆至今都没有给她解药。
孟婆一点也不在意,要是眼神能杀人,自己早死千百回了!她专心致志地查看着曲谱。她对音乐并不精通,所以对比起来有些吃力。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终于找到对应的段落,心满意足点点头。
她媚眼如丝地看着侯川,“要是你长得英俊些,说不准我还真舍不得杀你。不过这个丫头不行,必须死,留着是个祸害。但是念你这么配合,这么听话,临死前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就像牢房的断头酒。不过,我比他们大度多了,什么都能答应,哪怕你要我,奴家也会同意。噢,对,你这么在意这个小女娃,是不是想要她?放心,人家不是怨妇,不会吃醋。而且到时候一定把你们葬在一起,做鬼也是鸳鸯。嘻嘻。”
孟婆自顾自地表演着,根本没在意脸色已变得苍白的侯川。他拍案而起,指着孟婆吼道:“你说过放我们走的!”
侯川没被下药,也没有被绑着或封住穴道,这是孟婆故意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是啊!可是我没有说是活着让你们走,还是死着走?”孟婆现在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她可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戏耍机会。她很想看看侯川这个怂包会吓成什么样子。
但侯川突然不再生气,不再争辩,也不再哀求,反而平静地又坐了下来。他撇撇嘴,“跟君子讲承诺,不用字据。但跟小人,大多时候,字据还是很管用的。”
孟婆一时没听明白,疑惑不解,刚想去拿桌上自己写的字据,可胳膊却突然不听使唤、动弹不得。她大吃一惊,急忙运转毒功,可行功一周天后,却发现整个身体也动弹不了,这时的她不由吓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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