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十 章 白羽卫何四暴死 千重伤命悬一线

红叶山庄所有人都能呆在住所不出,但千重不行。他全权负责着齐国境内的蛛网,而这几天又是吴章的行踪、又是白羽卫的动向、更要密切关注幽冥阁的诡计,所以每天很多事都需要他亲自处理。这一天,一直到了皓月当空还没见他回来,飞叶不由担心,莫名一阵心慌。她急忙禀告师娘,让大家提高警惕,然后带着四名弟子火速迎过去。

没走出多远就发现千重倒在路边已经奄奄一息。他的五脏六腑皆有刀伤,丹田破碎,全身的经脉损伤十之八九。

亏得飞叶来得及时,也亏得有侯川住在庄园没走。经过一个晚上的全力救治,总算把命保住了。但有些经脉不通,丹田难补,还有部分筋腱断裂,不光恢复内力无望,一身的修为也彻底废了。就算痊愈,连个普通人也比不过。这种打击,对于快要走上武功巅峰的千重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陪在一旁的陆珊眼睛哭肿的像桃子一样,咬碎银牙誓要将伤害师兄的凶手碎尸万段。千重自小就疼她、宠着她,他们兄妹感情很好,比她亲哥哥陆明还要好。可等千重醒过来诉说凶手时,她却目瞪口呆傻立在当场。因为,千重口中的凶手就是她陆珊。

原来,千重今天回来经过一片树林时,无意间发现有人跟踪。他略施计谋,就发现了跟踪者何四。

这几日红叶山庄和白羽卫已经势同水火。那场大战红叶山庄死了三名弟子,重伤七八个,而白羽卫更是有十几个死在枯叶大师刀下,伤的就更多了。要不是赵显和飞叶再三约束,双方早就克制不住,大打出手了。

两人一言不合,当即动手。何四也不再藏着掖着,既然已经被发现,那我就干脆大摇大摆跟着。反正仗着自己轻功一流,我打不过你,你也撵不走我!他的任务就是暗中监视红叶山庄,但这几天除了千重,红叶山庄没有一个人外出。所以他就把重心全放在千重身上,住所外只安排了几个暗哨。

千重自然不愿有人监视,而且还这样大模大样,无异于打自己的脸,所以剑招都带着十足的怒气。但何四的轻功绝非浪得虚名。翻转腾挪、飞跃纵身,就像一只大鸟一般,千重干着急却打不到对方身上。

正在这个时候,千重看见陆珊急速向自己跑来。他很疑惑飞叶怎么会放陆珊出来接自己,但再看时却发现一名白羽卫正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他顾不了太多,猛地一招月影层叠、月海沉浮,不惜内力用无影无踪鬼神难测之剑气划破何四胸口,把他惊退。同时迅速拦在陆珊身前,挡住那名白羽卫。那名白羽卫只是普通侍卫打扮,但武功却极高,和飞叶都不相上下。千重不是对手,又要护着陆珊,所以打斗起来十分吃力。可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身后的陆珊突然偷袭,在他要害部位连刺数刀。那个白羽卫也趁机打碎他丹田震断他的经脉。他奋力脱身,快到家门时终于体力不支昏死在路边。

“一定是某人那个贱人假扮我!她会易容术!哇,她竟把师哥害成这样!我一定要为师哥报仇,把她挖心掏肺!”

“他的武功是什么来路?”

“他用的是长剑,有点像…九华山的九九归一剑法。”

“白羽卫内还有这样的高手?难道是贾冲?” 贾冲是现任九华山掌门的亲师弟。枯叶大师首先想到,贾冲这个白羽卫的高手已经来到了荆州。

和陆珊、枯叶大师这娘俩一开始就往白羽卫身上想不同,飞叶想的更深。她问千重怎么那么笃定攻击他的人就是白羽卫?另外,他见到的陆珊有什么异样之处。

千重之所以相信那人就是白羽卫,一是他穿着白羽卫官服,二是他用的兵器是官府打造的制式兵器。而白羽卫所配备的兵器都是由官府统一打造,就算是何四的铁扇、无痕的弯刀、赵显的长枪也不例外。至于那个假陆珊,大多时间都躲在他身后,他没有更深的印象。

“那人长什么样?”

“很普通!”千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瘦高个,年纪应该二十多岁?我…记不太清楚。”

“大众脸,没有特点,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转脸就记不起他的长相。”刚刚收拾好医用工具的侯川忽然插一句。

“对,没错,好像…就是…很普通。”

“你看他的脸,有啥感觉?”见千重没有明白,他解释道,“有啥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说是什么表情?比如愤怒,喜悦…”

“不一样?”千重仔细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他…他们,还有那个假陆珊,都…木木的,没有表情。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哪儿怪怪的,就是想不起来。”

侯川点点头,“人皮面具!”

听到这儿,飞叶眉头皱的更深了。带着人皮面具袭击,并不能证明是有旁人冒充并要嫁祸白羽卫。万一是白羽卫自编自导故意让大家这么以为呢?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侯川很明白飞叶的心情,他不由又看向躺在床上的千重,“何四伤的咋样?”

千重不明白侯川为什么突然问起何四,但他还是如实回道,“伤的不轻,当时就跑了。应该是找地方疗伤去了。”

“他要是忍着伤躲在附近,你能发现他吗?”

千重摇摇头,“他的轻功很好,这次要不是意外,我根本发现不了他。”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何四看到了…”

飞叶也立时明白,“明天一早我就去白羽卫找何四!”

可第二天一早,还没等飞叶起身,某人就带着赵显的口信来请飞叶去白羽卫大本营议事。何四死了,身上有两道剑伤。致命伤在胸口,是剑伤,但真正致死的却是胸口里的刀气。

这个世上,能把刀剑合一并运用得出神入化的只有飞叶。她不仅得了陆长机无影剑法的真传,更是承袭了枯叶大师枯叶刀法的衣钵。而何四的死怎么看怎么像她的手笔。

陆珊本就对某人满腔怒火,如今见她又来抓阿姐,更是怒不可遏,一言不发,拔刀就砍。

某人也是一肚子气。何四是她最好的兄弟,如今明明死在飞叶手里,赵显却非说另有隐情,还要请她商量对策。虽然来时赵显再三交代,但她怎么可能对飞叶有好脸色?除了没有强带枷锁,完全把她当成犯人押送。如今,自己气还没地方撒呢,陆珊竟然找上门来。那还客气什么?打一个算一个,让她们都给兄弟偿命!

两个人的武功旗鼓相当,又都是盛怒出手,所以式式狠辣、招招凶险。你不留情、我无余地,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

飞叶脸色气得发白。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俩人还像个孩子一样,在这儿瞎添乱!她大吼一声,生生把两人震开两丈开外。

某人大惊,她胸口气血翻腾,五脏六腑竟有了轻微的损伤。她忽然有些明白赵显的意思了。人家连手都没动,单一嗓子就有如此大威力。如果杀何四压根用不着又是剑伤又是刀气这么费劲,一掌就能把何四的心肺震碎完,而且还不可能留下一丝一毫的追查痕迹。她急忙收起轻慢之心,“刚才是我莽撞了,还请见谅!请飞叶女侠即刻动身,一起去白羽卫参详这件事情。”

飞叶也想即刻就走,但她知道,必须先把陆珊的情绪安抚好,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她请某人先行,然后把道理掰扯开揉碎了讲给陆珊听,劝她千万莫要冲动。最后,枯叶大师发话,说她会看住陆珊,飞叶这才放心。但她不由把目光又转向侯川。

侯川有一万个心不愿意搅这趟浑水,但人家好吃好喝照顾这么多天,又承诺以后给自己和崔凌霜一个富贵前程。如今,人家有难,再怎么着,也不能袖手旁观。他知道飞叶的意思,想让自己跟去验验何四的伤口,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所以,他犹豫片刻点头同意,然后拍拍崔凌霜的手不让她担心,起身和飞叶一起前往白羽卫。

白羽卫大本营的赵显,一早打发某人去请飞叶后,就匆匆赶到议事厅与刚刚到访的杨孝忠和程芸萱会面。两人已经到荆州好几天了,可自己一直忙于公务,竟没能抽出时间去拜访,还害得杨孝忠前辈亲自来访。这让他极为过意不去,一见面就连连赔罪。杨孝忠为人豁达,知道公家人不容易,所以并不介意。这次他和侄女程芸萱过来,主要是打算送程祥的棺椁回洛阳,来向赵显辞别。另外,随便走一下流程,让白羽卫开具出关文书。

这件事容易,赵显立即派人办理。然后陪着老前辈喝茶聊天,拉拉家常。

正说话间,杨孝忠和赵显同时一惊。一支弩箭突然破窗而入,笔直射向赵显。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全身黑衣的蒙面人。

这是防守严密的白羽卫大本营,而且又是白天,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会有刺客。

赵显急忙缩头揉身避开箭矢,同时挥掌出拳和来人打在一处。坐在一旁刚刚反应过来的程芸萱也急忙挥拳加入战团。蒙面人右手持一把短刀,左手拿着一支六箭连发的小弩。而赵显和程芸萱两个偏巧今天都没有带着兵器。唯一箭不离身的杨孝忠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虽然靠双手支撑第一时间移动到墙角弯弓搭箭,但屋内空间太小,三人又层层叠叠混战在一块,让他很难找到发箭的机会。堂堂的神箭手一时干着急却发挥不了作用。

他不敢射,可蒙面人却无所顾忌。三个人完全在方寸之间腾挪打斗,蒙面人武功本就在两人之上,再加上锋利无比的短刀和肆无忌惮的强弩,一时间占尽便宜,压制的二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短短三十多招,赵显的身上就像开了染布坊一般,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花。有一点让战斗中的程芸萱大为感动,也让一直旁观的杨孝忠由衷佩服。那就是,不管何时何地,赵显都不顾一切地护着程芸萱的周全。他身上已经开了十七八道口子,前胸后背也中了十拳九脚,可程芸萱身上一点灰都没挨上。

这样的打法让蒙面人有了大把的可乘之机。一个空挡间,他突然短刀变招划向赵显的脖颈,待他弯腰躲避时,早已高高抬起的左腿结结实实踢中赵显的胸口。赵显闷哼一声摔倒地上,他清晰听到了自己肋骨的断裂声。

赵显一倒,程芸萱压力倍增,但同时也终于让杨孝忠逮到了机会。三株连发的羽翎箭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射向蒙面人。蒙面人急忙翻滚跳跃,以伤一臂为代价避开箭矢。杨孝忠扣箭在手含而不发,杀气十足地锁定住蒙面人。蒙面人也含胸崩背站在当场不敢妄动。

这时候,门外响起喧哗声。听到赵显的预警,大批白羽卫正在赶来。

蒙面人不敢再做停留,急速冲向窗边。杨孝忠的两支飞箭已同时到达,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可蒙面人却只是虚晃,他的目标是倒在地上的赵显。程芸萱守在赵显的身边,见蒙面人来袭,出掌防护。同时,杨孝忠的羽翎箭也应声而至。蒙面人还是虚招,他的目的依旧是窗口。杨孝忠嘴角含笑,蒙面人的行动轨迹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早就准备好的羽翎箭三支齐发,封死窗口的出口。可万万没想到,蒙面人依然还是虚晃,他真正的目的竟是大门,一群白羽卫即将冲进来的大门。这次杨孝忠失算了,那个蒙面人艺高人胆大,真的在一群刚跑到门口的白羽卫面前快速推门而出,并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跃上房顶扬长而去。

飞叶和侯川过来时,赵显正在紧急救治。而以无痕为首的一众白羽卫正怒气冲天却无处发泄,同时又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刺客悄无声息潜进来行刺竟然毫无察觉!这也就罢了!人家当着众人的面大模大样地离去,这实在打脸打的厉害!虽然无痕第一个追上去,但那个人武功太高,很快就追丢了。他不敢耽误时间顺着痕迹搜寻,害怕再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回来的途中,他发现了七八个院外的暗哨以及院内护卫的尸体,都是一刀封喉。怪不得没有得到预警!

看着无功而返的无痕,众人不由想起那个胖乎乎总是笑眯眯的校尉何四。心想要是有何校尉在,就算对方再高的武功,何校尉也能追查出那人的下落。

所以,再看到飞叶时,有气没地撒的众人都露出了浓浓的恶意。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十二名白羽卫中郎将突然把飞叶和侯川团团围住,并摆出了八方四面诛杀阵。这个阵法是白羽卫内的禁阵。因为阵中的每一个人都须抱着必死之心,每一招都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而且阵法一旦开启,不死不休。不是把敌人杀死在阵中,就是所有与阵人员全部葬身祭阵。这个阵法里的所有人同气连枝,一人战死,他的精气神不灭,而是滋润其他队友的功力。一直打到只剩一个人时,一人成阵。这个人将承袭十一个人的精血,变得无坚不摧、天下无敌。但杀死敌人后,自己也会因为难以承受这份巨力,最终爆体而亡。所以,这个阵就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杀阵,不到万不得已禁止启用。但今天,偏偏让飞叶和侯川赶上了。

侯川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这个阵法的威力,自然也清楚它的破解之法。他急忙告诉飞叶原委,并拉着她只闯生门,想先逃离这个大阵。

可飞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早就有某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闹了一出,现在竟然又弄了个杀阵,还不死不休!自己只是不想惹事,难道真以为红叶山庄好欺负?以为自己这个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真是个摆设?所以她怒气冲天、长剑出鞘,发狠想要厮杀一场。必须要搓一搓白羽卫的锐气!

侯川心中大急,他忽然鼓起勇气挡在飞叶面前,大喊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谁替陆明报仇?谁去保护陆珊和千重?”

这句话瞬间让飞叶变得清醒。这一切都是敌人的阴谋!如果红叶山庄真的和白羽卫陷入死战,就意味着和整个齐国开战。就算师父师娘和自己有自保的能力,那陆珊、千重和其他人呢?还有红叶山庄几千名弟子呢?他们都将毫无例外葬身于这场浩劫。

想到此处,她不再坚持,任由侯川拉着自己脱离大阵,快速退出白羽卫院门。

刚给赵显通报后,转身回来接飞叶的某人和无痕,看到八方四面诛杀阵已经开启,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阻停大阵。不仅害怕反噬,更怕重伤了阵中的兄弟们。

如今见侯川和飞叶打开缺口、冲出生门,逼迫大阵主动停止运转。不由暗擦冷汗,双手合十,默念“感谢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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