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蜷缩在寿阳镇的大牢之内,浑身酸疼,仿佛快要散架,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最后昏迷的那一刻。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镇外的十里林里昏倒的,那个雨夜出没的怪物,自己背上深深的抓痕,血一样的晚霞,还有那张最后死死黏在脸上诡异到了极点的面具,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真实。
可是再次醒来,没有了林静幽深,背上的伤痕没了,脸上的面具也不知所踪,只剩下这幽暗的监牢,和啃了一天的又硬又凉的馒头。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当时背上那灼烧般的刺痛感如今仍然让他记忆犹新。
紧闭的牢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一名五大三粗的捕快,手提着茶壶低头走了进来。
那捕快将茶壶轻轻的放在桌上,在地上拾起一把稻草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尘,然后拖到林远的面前,缓缓坐了下来。
“说吧,为什么要杀了东城铁匠铺的陈老四?”捕快的声音不大,传入林远的耳朵里却如炸雷般振聋发聩。
陈老四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听对方的意思还是自己下的毒手?这怎么可能呢?林远听的一头雾水,自己和陈老四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见林远不说话,只是睁大双眼愣愣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捕快冷哼一声怒声大喝道:“你莫要装无辜了,昨天下午有人发现陈老四横尸家中,我等前去勘查,在地上发现了你打更时随身携带的更锣,而前天夜里东城的王秀才肺痨反复,出门寻医时,看到你发疯似的从陈老四的铁匠铺的跑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抵赖不成!”
“这怎么可能?我前夜确实打更路过了东城,可是...可是我并没有去那陈老四的家中!又怎么能杀他呢?”林远慌忙辩解道。
捕快深邃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提问道:“那为何你的更锣会出现在陈老四的家中?还有!那夜你只敲了戌时的更,其它时间又去了哪里?又为何被人看到疯了似的从陈老四的家中跑出呢?”
林远憋屈到了极点,前面都好解释,实言相告便可,唯独最后这王秀才证词不好说通。
王秀才为何要说谎?而且自己分明是遇到了怪物被吓到才乱跑的,他当时若在场,分明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事件始末...
等等!
如果林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天虽然很黑,但是除了怪物之外,他没有看到第三个人在场,还差点将怪物错认成了王秀才。
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并且还提到了本该被那怪物拿在手中的半截手臂。
莫非....
林远的脑海中一瞬间涌现出一个恐怖的猜测。
前天雨夜出现的那只怪物如果不是王秀才本人,也和他有着莫大的干系,对方就是为了掩盖这个事实才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在自己的身上,甚至不惜说谎做了伪证。
林远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脑海中王秀才那张苍白的病态脸和前夜月光下那怪物啃食手臂的样子渐渐融合在了一起,身体害怕的不停颤抖起来。
巨大的恐惧感让林远猛的扑到捕快身边,一把拉住对方的右臂,嘴里焦急的喊道:“王秀才!还有怪物!会吃人!”
那捕快被林远突然的扑过来抓他右臂的动作吓了一跳,正欲拔刀发作,却听到林远的话,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什么怪物吃人的?你冷静些详细说与我听!”
林远将前夜之事一股脑的说与了捕快听,时间地点和那怪物的样貌一样都没漏下,甚至连心中的猜想都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不过对后来捡到面具一事林远却是只字未提,那东西本就不知所踪,现在说出来除了自找麻烦外没有任何用处。
听完林远的陈述,捕快陷入了沉思之中,少年口中怪物吃人这看似荒唐的故事,他却相信了七八分。
这捕快的身份本来就不简单,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当年四方游历时倒也听说过不少神鬼妖怪之事,昨天去勘查现场,他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陈老四的尸体太过诡谲,四肢都像是被凶手生生撕扯下来的,加之五脏六腑和一些血肉被啃食掉,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
此次来到牢里审问,也是想试探一下林远这名凶手的底子,单从少年抓着自己手臂的力度看来,除了身体强壮了些似乎并不会什么武功。
捕头慢慢拉开林远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此事我还不能完全信你,也做不了主,你且在此处等候,我去回禀了大人,若你真是无辜的,他老人家定会为你做主!”
寿阳镇衙门后堂的书房之中,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端坐案前,一手拿着文书一手拿着羊毫笔认真的批阅着。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那中年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纸笔,揉了揉眉心,准了进来。
“卑职见过南宫大人?”来人正是刚刚狱中审问林远的捕快。
中年人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你审问的如何了?可有什么发现?”
捕头回身将书房门关上,轻声将在狱中所听之事一五一十的向中年人汇报了出来。
“你是说...这镇上有可能发生了如同当年京城里的发生的鬼怪案件?”南宫大人听完,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眉头紧皱。
思虑了半晌,南宫大人起身拿了放在一旁架子上的宝剑交给了捕快,郑重的说道:“林撤!此剑乃是当年我于云台仙山所求的斩妖剑,如今我将它借你,令你去那王秀才住处调查,如若真如那林远少年所说是有妖邪作祟,你持此剑定可斩妖诛邪,倘若只是那少年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你便持此剑将其押赴刑场正法了吧!”
那名叫林撤的捕头恭敬的双手接过宝剑,领命而去。
王秀才家住东城的后街巷,那里属于新建区,所住之人大都是从城外迁徙,又或者其他地方搬过来的黑户,是故鱼龙混杂,林撤白天走街串巷打听着王秀才这几日的动向,但未有什么大的收获,倒是遇到了不少地痞流氓挑事让他不厌其烦。
一直等到夜里,林撤施展了轻功上了王秀才家的屋顶,掀了片砖瓦,偷偷的观察着屋内的动静。
屋里有些昏暗,只有王秀才所在的书桌上点着一盏蜡烛,对方正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捂嘴重重的咳嗽两声,显然是饱受肺痨之苦。
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了,屋内的王秀才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身患重疾普普通通读书人模样,没有丝毫的异常。
“难道真是那少年说谎话匡我?可是他说的未免也太过详细,而且还那么的煞有介事的。”林撤有些迟疑了。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到了深夜,林撤百无聊赖,正准备翻身离去,去狱中寻那林远的晦气,屋内的王秀才却在此时有了些动作,只见那王秀才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举着蜡烛,缓缓走到门窗前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不时咳嗽着喘两声粗气,直到确认没人之后,方才一扫之前病怏怏的模样,立时变得龙精虎猛起来,他快步走到床踏前,掀开被子从床板下的暗隔里将一个陶罐和一个酒壶取出放于桌上,然后美滋滋的吃喝了起来。
屋里太暗,林撤没看清王秀才在吃什么,只是借助烛光看到那酒壶里倒出来的液体猩红如血,王秀才每喝一杯都要舔的干干净净方才罢休。
这场面诡异的让人有些起鸡皮疙瘩,林撤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料这一下似乎让那王秀才察觉到了什么,举起蜡烛就要向上看来,林撤一惊,连忙用身后的披风盖住缺口,过了好一会屋内似乎没了动静,林撤才悄悄撤了披风,再次向屋内看去,那王秀才仿佛又变回了原先的那个重疾病缠身的读书人,一手拿着书一手捂着胸口,坐在书桌前借着烛光苦读起来,如同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林撤头皮有些发麻,夜里的冷风吹过,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他轻轻的将瓦片盖好,翻身下了房顶。
看来此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狱中少年口中食人的怪物,还有今夜他在房顶上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幕,不停的冲击着林撤的思绪,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此事还需回禀大人,多派些捕快一举将那王秀才抓获,方可查清其中原委。”林撤有些吃不准那王秀才的实力,害怕万一失手让对方逃了去。
夜色深沉,大牢内格外的寒凉,林远久久不得入睡,白天那名捕快走后,林远惶惶不安的心始终没能放下,不知事情怎么样了,衙门里的官老爷又是否能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听到了牢门打开的声响,连忙翻身坐了起来,见进来的是白天的那位捕快,他急忙开口问道:“捕快大哥,怎么样了?”
林撤放下手中提着的酒菜,点了点头回答道:“我今日确实奉命去探查了王秀才,也发现些蛛丝马迹,待明日禀明了大人带人去抓他回来审问。”说罢,招呼着林远过来和他一起吃酒。
两人酒过三巡,林撤起身就要告辞,走到牢门前也不回头,背对着林远郑重承诺道:“你且放心,无论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林撤都会将其抓回,若你真的无罪,林某必然还你清白!”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