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红日初升,清冷了一夜的寿阳镇在光芒的照耀下散发出勃勃的生机,小镇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其内商贾豪贵往来不断,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显现出了独有的繁华。
路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但都在路过官家的衙门口时纷纷停下了脚步,那里有一群人扎堆聚集在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新出的告示。
“哎哎哎,这位小哥,那告示上写着什么啊?”一位背着柴篓,做樵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挤进人堆里凑热闹,他先是朝那告示上瞧了瞧,无奈不识字,只能一脸好奇的拱了拱旁边一名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出言问道。
年轻人有些嫌弃的看了樵夫一眼,身子往旁边挤了挤,撇了撇嘴说道:“要想知道啊,那就让你这脏身子,莫要靠我太近。”
中年汉子有些尴尬的讪笑了两声,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木屑,陪笑着说道:“这不是刚刚在山上伐了些木材来镇上售卖嘛,身上不免落了些灰尘,公子莫要见怪喽,我在这里给你赔…”
书生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了樵夫的话,也不看对方,露出一副高高在上,怜悯下人的姿态,淡淡的说道:“算了算了,似你这等不读圣贤之书的粗人,我也没那心思与你多做计较。”
这一言,却是将现今读书人的那份自视清高,蔑农轻商的歪风邪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他大抵是忘了,在场围观之人中有着不少如同樵夫一般身份之人,俱是在听到他所说的话之后,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虽然碍于王朝对于读书人的优待,不敢明里教训他,但是暗地里使一使绊子的事还是能做到到的。
“哎呦!谁踢我?!有种站出来!”书生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愤然的指着身后众人大声的质问道。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顾左右而言他,忽然也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家立时跟着哄堂大笑,鼓掌声,口哨声,声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刚刚那名樵夫更是夸张,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书生屁股上的黑色脚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青年书生见众人都在指着自己的屁股耻笑,顿觉又羞又愤,恨恨的瞪了樵夫一眼后,慌忙以衣袖遮面,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直到那书生跑了很远,众人还都在哄笑中久久未能停下。
这一小插曲让本就热闹的人群,更添几分活力,也让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围拢过来。
“话说回来,这告示上说十里林有吃人的怪物出没,而大老爷更是亲自率人将那怪物擒获了,并关押于大牢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后面赶来凑热闹的人也不知众人为何放声大笑,只得互相讨论着告示上的事。
“你还别说,真可能有这么回事,听说啊,镇外义庄的管事夜里巡更路过十里林,不慎被那怪物所伤,丢了半条命呢!”
“啊?竟然如此凶猛么?幸亏大老爷带人抓住了那怪物,不然我等日后出城岂不是都有性命之忧!”
新来的镇民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渐渐的将其他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更是有些住在镇子外面的人声称自己也见过那怪物的样貌,将其描绘的穷凶极恶,丑陋不堪。
而在此时,趴在衙门围墙上偷偷观察的林撤,脸上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意,这张告示本就是他和南宫大人定下的计谋,本意就是吸引王秀才前来观看,若那王秀才就是怪物,看到告示自是不会在意,林撤就只能再另作打算,但对方若不是怪物,而是和那怪物有什么联系,看到这张告示,很有可能会趁机来牢中一探究竟,不过现在经那樵夫一闹,反而有了意外的收获,刚刚被众人羞辱的书生不是别人正是王秀才。
此时,只需要暗中跟着樵夫,必然能抓到王秀才行凶,因为刚刚王秀才离去时,盯着樵夫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之下,隐藏的深深杀意被林撤瞧的真切。
林撤回转了衙门内堂,向南宫大人禀告了此事,又求了道令牌,点了四五名衙役上街,没过一会就在城南寻到了樵夫。
那中年樵夫今日生意似乎格外的红火,没过一会便将砍来的干柴尽数卖了出去,心满意足的出了镇子朝家走去。
林撤几人不急不缓的跟在中年樵夫身后,一个个精神紧绷,不时观察着四下的动静,右手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估摸着行了十余里路,趟过了一条小溪,前面走着的中年樵夫忽然停下了脚步,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林撤几人心下一惊,连忙四下散开,各自躲到了路旁的灌木和大树后面,悄悄地观察着前面的动静。
前面不远处是一片毛竹林,静谧幽深,入眼全是苍翠欲滴的青竹,但是在那竹林入口处,却突兀的站着一名全身素白的年轻人,手持一柄三尺青锋,正一脸杀意的盯着樵夫。
这大概就是樵夫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呆愣在原地的原因吧。
“林秀才!果然是你!”看清那年轻人的衣着样貌,林撤喃喃的念叨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激动的神色。
他按住了身边蠢蠢欲动的衙役,那王秀才见到樵夫没有立时就下杀手,显然是还有些话想说,且先听听看。
“你这蠢夫莽汉!今日也敢羞辱于我,不杀你!不…足…以…解…恨!”王秀才几乎是咬着牙根,将最后一句话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说完似乎还不解恨,猛的持剑向后一挥,数十根手臂粗的毛竹被猛烈的剑罡齐齐削断。
那中年樵夫似是被王秀才刚刚那蕴含着浓浓的杀意的一剑吓到了,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胯下流出黄白脏物,哭喊着求饶起来:“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赎罪啊!”
说完,中年樵夫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慌忙从怀中掏出之前在镇上所赚的银两,颤颤巍巍的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小人今天卖柴薪的全部所得,愿尽数赠予公子,只求公子能绕过小人一命……”
“哈哈哈哈…”看到面前这中年樵夫屁滚尿流,卑躬屈膝的丑样,王秀才觉得分外的解气,不由得仰天长笑起来。
“我才不缺你的那几两银子,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杀你,一来是报之前的羞辱之仇!一来是要取你的五脏六腑做药引子!所以你今天是劫数难逃了!受死吧!”
那王秀才终于是不再多言废话,手腕猛的一收,挺直剑身,剑尖直直的朝着樵夫的脖颈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的“当啷”一声,那王秀才的剑被一柄钢刀牢牢的架住,弹了开来。
出手的正是林撤,他今日见到王秀才在此地出现,基本上就确定其杀人凶手的身份,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的丧心病狂,杀人只不过是为了取人五脏六腑做药引子!着实让人感到恶心!
“阁下好剑法!只不过今日林某在此,这人你只怕是杀不了。”林撤握紧了手中的钢刀,横在两人之间,淡然说道。
王秀才剑被弹开,借势向后一跳,拉开距离,将剑藏于身后,眼神死死盯着林撤,见又有几名捕快从路旁跳出,缓缓将自己包围起来,不由得眉头紧皱。
“该死的!怎么是衙门的人?”见几人的穿着打扮,王秀才有些烦躁的嘟囔了一句。
“正是!我等乃是镇上的捕快,受命调查城东铁匠铺陈老四一案,如今怀疑你就是凶手,还不束手就擒!如果负隅顽抗,莫怪我等将你就地格杀!”一名捕快高声喝道。
那王秀才听此一言,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一脸癫狂的说道:“嘎嘎嘎嘎…当真大言不残!你当我真的没有发现你们么?不点破只是想和你们玩玩而已,如今你们自己跳了出来,那就都别走了!一起当我的药引子吧!”
四周忽然狂风大作,卷挟起地上的尘土和竹叶到处乱飞。
王秀才周身突然好似升腾起一股股黑色的雾气,味道臭不可闻,任何东西被那雾气弥漫后立时枯竭而死,化为血雾一样的东西,融入其中。
“雾气有古怪!都散开!”看到这一幕,林撤心中大惊,大喊着吩咐众人远离。
“迟了!”王秀才狞笑着飞身抓住两名围在他身边的捕快,雾气一卷,二人瞬间便化为一滩血雾。
林撤瞠目欲裂,猛的将手中的钢刀向着王秀才扔了过去,碰到那黑色的雾气却如石沉大海,一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嘿嘿嘿嘿…莫要再挣扎了,快快成了我这恶鬼煞气的养料吧……”王秀才怪笑着,一步步的向着林撤和剩余的两名捕快逼近。
林撤狠狠的一咬牙,从背后取下南宫大人赐下的斩妖剑“锵锒”一声拔了出来。
剑长三尺,剑身不知是何物锻造而成,寒意彻骨,刚一出鞘,四周仿佛都要被冰冻起来。
王秀才微微一惊,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撤手中的宝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贪婪之色:“竟然是法宝!好东西!好东西啊!”
法宝,对一名修行者来说,乃是重中之重的存在,尤其是王秀才这种散修。
一旦获得了一件法宝,不单单是可以用来驱使杀敌,还可寄托分神练成身外化身,天劫来临之时更可抵难消灾,相当于多了条性命。
只不过锻造出一件法宝所需的材料,不是一般散修能够承担的。
如今,正有一幢天大的机缘摆在了王秀才的面前。
“你…你…手中的剑从何而来!?”王秀才指着林撤手中的斩妖剑,双眼通红的问道,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林撤有些愕然的看了看手中的剑,感觉除了剑身锋利一些,似乎和其它兵器也没多大区别,实在想象不出对方为何突然这般的激动。
不过这一来,倒是给了林撤拼命一搏的机会,趁着王秀才心神震荡,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如果还是不成,那林撤也只好逃命了,毕竟大人所赐的这把剑也算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一瞬间,林撤暴起发难,手中的剑如电般的向着王秀才刺去,刚碰到对方身前的黑雾之上,剑身上的寒芒立时大盛,竟然生生的穿了进去,笔直的刺向着王秀才的眉心。
林撤听人说过,眉心乃是修行者的命门,泥丸宫所在,是故这一剑他用尽全力,快!准!狠!
只听“嗤”的一声,剑身穿颅而入,没至剑柄。
“成…成了!”林撤大喜,这一剑顺利的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眼见面前那被穿颅而入的王秀才,慢慢化为一股血雾消散开来,林撤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抑郁在胸中许久的浊气。
“嘿嘿嘿…”阴恻恻的笑声不适时宜的从林撤的身后传来,使得他本来放下的心一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林撤有些愕然的回身看去,刚刚明明已经被自己一剑刺死的王秀才却好端端的站在他的身后。
“这…这…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从始至终你们面对的,都只是我事先用煞气幻化出来的分身而已。”王秀才看着林撤的眼神充满了讽刺,戏虐的出言说道。
这便是凡人与修行者的差距么?自己拼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也只不过是杀掉了对方的一个分身而已!
这是何等的令人绝望啊!
林撤此时心中再也升不起一丝继续拼杀的念头,回剑入鞘,头也不回的向后逃去。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望着林撤逃离的背影,王秀才轻笑出声,大声质问道。
这王秀才也不急躁,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掐动印决,脚下微微一动,原地立时只剩一道残影,瞬间便是咫尺天涯,刹那间出现在林撤的面前。
王秀才苍白如骨的右手狠狠地掐住林撤的脖子,将这百十来斤的汉子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强烈的窒息感让林撤的脸憋的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四肢下意识的挣扎着,手中的拿着的斩妖剑也掉落到了地上。
王秀才左手一招,那剑立时飞起落入他手中,他激动的上下打量着法宝,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祭炼,丝毫不在意林撤的死活。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鹤鸣之声。
将王秀才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寻声望去,只见半空中停留着一只巨大的仙鹤,浑身羽毛洁白如雪,头顶一点丹红,赤喙纤爪,正不停的扇动着庞大的羽翼,周身环绕着阵阵灵气。
仙鹤的背上似乎端坐着一人,未待他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仙鹤又是一声清鸣,背上竟然缓缓的飞下一白衣少女。
这少女生的倾国倾城,身着素色薄丝广袖留仙,内着青色绸子做成的下裙和抹胸,微微透出胸口和双臂的肤色,腰间系着一根细窄的大红绦带。肌肤水嫩如雪,稚气未脱的瓜子脸上一对乌黑的眸子扑闪扑闪,耳侧两鬓秀发垂落,各系着一条蓝色的发带,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背后,只在临末梢处,亦用蓝的发带扎起,再加上其飘然出尘的气质,真似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临凡。
“你不是那妖物,不过却也和那妖物大有关系,它在何处?”少女冷漠的看了一眼王秀才,淡淡的问道,声音犹如风铃般清脆好听。
王秀才闻言一怔,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慌忙将手中的林撤掷于地上,拔出斩妖剑横于身前,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少女,如临大敌。
“本就是你杀了山魈!如今还来问我做甚!”
那少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出言威胁道:“你莫要匡我,我前几日分明感受到了那妖物的煞气,你要再是不说!我就破你妖身抽你魂魄自己看!”
王秀才有些头疼的望着眼前,这名虽然生的极美,但是丝毫道理不讲的少女,无奈地说道:“在下只是偶然间救了那山魈一命,得其传授了些修妖之法,之后便再无瓜葛了。”
“仙子莫要听他胡言!小人乃寿阳镇上捕快林撤,奉命缉拿此妖人,便是他与那口中的山魈合谋残害镇民,陷害无辜的”地上的林撤缓过来气来,连忙爬起来。朝着少女解释道。
那少女闻言恶狠狠的盯着王秀才,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娇喝一声道:“你果真是在骗我!找死!”说完取下头上的发簪迎风化为一杆点钢枪,势如奔雷天崩地裂般向着王秀才横扫而去,那王秀才大惊失色,连忙举剑横档,却不料这一枪势大力沉,强大的惯力,重重的将其击飞,在空中“哇啦”一声吐出一口腥臭的血水。
“你我同为修道之人,阁下为何苦苦相逼?王某刚刚所言未有半句假话,如有欺瞒,定叫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眼见不敌王秀才能屈能伸,况且面前女子一派天真,做事全凭好恶,因该是很好糊弄的。
果然那少女歪着头作思考状,忽然“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背着手俏生生的说道:“你既然敢发此毒誓,我便相信你一回吧。”
一旁的林撤听到二人对话,却是急忙出言提醒少女道:“仙子万万不能放过此妖人,他穷凶极恶且心狠手辣,若今日仙子放过了他,他日又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惨死其手。”
那少女偷摸着看了王秀才一眼,忽然摊开双手,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也听到啦,他说的很有道理,看来不杀你不行了!”
那王秀才本来听到少女前面所言正暗自窃喜,却不料又听到林撤搬弄是非之言,立时怒火中烧,怪叫着持剑向林撤斩去。
那少女眉头微微一皱,挺枪就是一刺,王秀才知道厉害,不敢再去硬接,连忙收回了宝剑,浑身化作一团血气就要逃走,那少女冷哼一声,将枪猛的向空中一扔,那枪立时化作一条四爪青龙,咆哮着向着王秀才所化的血气追去,在半空中斗了起来,不多时只听血气之中传来“啊”得一声惨叫,那血气又化为王秀才的模样从半空重重的摔了下来,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把龙纹点钢枪。
“仙子小心!这妖人会煞气分身的妖术!”林撤看着王秀才的尸体,却是想起来了之前的事,连忙说道。
那少女捂嘴轻笑了两声道:“你不要怕,我这杆长枪乃是海中地火淬炼而成,极具灵性,那人的妖法再是玄妙,依旧逃不脱我这长枪的感应。”
说完少女走到枪边,握住枪柄将其拔了出来,那王秀才的尸身立时焚烧起了青釉色的火焰,没过一会便化为一滩灰烬了。
“你看喽……”少女昂着头,露出一脸得意的神色,将手中长枪化作发簪收了起来。
少女天真烂漫的样子美的宛如画中之人,林撤盯着阳光下少女的侧颜,都有些看呆了。
活了三十几年,今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姿国色,倾国倾城了!林撤暗自感叹。
“这剑是你的么?”少女从地上捡起那把斩妖剑,看着林撤有些好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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