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在开庭前，我想提醒一下各位，法庭里坐了一个魔鬼，是星球有史以来最大的魔鬼，他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他是背离人性的恶棍，他所犯下的罪行早已超越了法律能够审判的最大范围，虽万死不能赎其罪于万一。这个魔鬼，今天就坐在被告席上，而这个魔鬼今天还有很多帮凶，今天他们就坐在辩护席上，当然也包括诺言管理局的九名成员。”
“反对，反对公诉人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将非法律性的指责加诸到被告身上。”雷戈站了起来，反驳道。他内心非常紧张，拼尽全力保持住了镇定。
已经开庭了，对方的六名公诉人全部到位，他们是业内最顶尖的精英，有着最丰富的公诉经验。而自己这边，唯一的辩护律师——赵守刚，却还没来。雷戈是赵守刚的助理，他们平时以师徒相称。雷戈从来没有独立辩护的经验，甚至连法庭都没上过几次。这次审判的舆论压力非常大，赵守刚的所有律师助理都辞职了，只有他愿意配合。
公诉人冷笑了几声：“赵守刚是诺言管理局第五号人物，他都没脸来，你起劲个什么？难不成你新加入了诺言管理局，成了他们的第十号？”
雷戈双手手指交叉握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慌张，他低着头说道：“我只是强调一点，在法条规定的范畴外，谁也没有资格以道德的名义给我的被告人定罪。”
“什么叫没有资格，我叫文晴，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哥哥，全因那次传染病大流行死了，我原本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是谁害死了他们，是病菌么？是李立成的冷漠！是他的冷漠让我家庭破碎，是他的冷漠害死了百万人。”
雷戈站了起来，说道：“公诉人因近亲属与被告存在间接的死亡原因，我请求公诉人文晴女士回避。”
文晴呓语似地大笑道：“回避，回避得过来吗？阿勒星球上谁没有个近亲属因李立成而死？谁没有！你有吗，你有吗？”文晴眼光扫过法庭上所有的人，没有人敢接触她那哀怨的目光，凡她目光所到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开庭，开庭开庭。”法官敲了敲木槌，朗声道：“请公诉人朗读诉讼状。”
“阿勒星球第0号检察院诉李立成所犯反文明罪、反社会罪、不作为致使他人死亡罪、诈骗罪、敲诈勒索罪之状。被告人李立成，男，生于始新纪元七十七年……”
公诉人铿锵有力地声音回荡在法庭，雷戈木然出神，一直盯着法庭的大门，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滴下，紧张的情绪导致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回过头，悄声问正在记录的文案助理：“赵律师找到了吗？”文案助理摇了摇头，答道：“周经理还没给我回消息。”
“基于以上事实，我请求星球法院判处李立成死刑，立即执行。”公诉人读完了诉状，整整花了一个多小时，但这一个多小时在雷戈看来，好像只是一瞬间。
“请辩方律师发言。”法官说道。
雷戈的脑子当中一片空白，他只是一个助理律师，刚实习没多久，原本以为今天他只需在旁边帮忙整理整理材料，完全没有准备好作为今天诉讼的主角。他盯着门口，期待着一个奇迹的出现。
“请辩方律师发言。”法官重复了一遍，见雷戈还是没有反应，再次说道：“辩方律师？”
身旁的文安助理轻轻地推了雷戈一下，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雷戈慌乱中从一堆材料里翻出一张纸，挥舞着向众人展示。
《承诺书》
经阿勒星球议会全体表决，经阿勒星球总统同意，现代表阿勒星球对李立成先生作出如下承诺：
1.阿勒星球政府每年收入的百分之十，无条件归于李立成先生，并免于纳税。
2.李立成先生有免于任何刑事起诉的权力。
3.星球成立诺言管理局，以保证李立成先生的安全以及星球对其诺言之执行。
签署人：阿勒星球总统办公室、阿勒星球议会
承诺书下金色的印章代表了星球最高的权力，但是公诉人以及许多旁听的人看到这份承诺书却没有任何严肃的感觉，许多人甚至都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文晴起身，朗声说道：“首先，根据阿勒星球的法律，在胁迫条件下签署的任何协议均无效，任何协议均要首先符合法律的规定，否则也无效，这份协议是李立成在利用自身优势的情况下胁迫星球签署的，且不符合星球的相关法律规定，应当认定无效。其次，阿勒星球的政府及议会早已重组，你这是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雷戈反驳道：“李立成先生没有以任何形式胁迫星球，是指运用暴力手段、或限制他人自由的形式逼迫他人所签署的协议。被告有运用暴力么，有限制别人的自由么？他有这个能力么？相反，是我们星球的政府主动要求和李立成缔约的。其次，我们上届政府实行的是代议民主制，本届政府也是，政府有权力代表全体人民，所以这次缔约的本质并不是李立成先生与星球政府，而是李立成先生与星球的全体人民，虽然政府改组了，但是与人民签订的协议依然有效。”当希望破灭，失去最后的靠山时，他的心境反倒平静起来。
文晴楞了一下，还想反驳。另外一名公诉人摆了摆手，让她退下，说道：“代表了人民，我就是人民，谁代表了我，这条协议是全民公投出来的吗？有我的签字吗？政府选举的时候，我甚至投的是上届政府的反对党，谁能代表我们，谁能代表数以亿计的希望判处李立成死刑的亿万民众？”
雷戈摇了摇头，说道：“代议民主制的本质是人民将手中的一部分权力交给政府，由政府来施行相关的权力，你选择了留在这片土地，没有去自由领，就代表了你认可代议民主制，你就要遵守代议民主制给你的限制。”
那名公诉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政府与个人缔约没有任何限制，那么政府也完全可以缔约把你手中的那个协议的效力取消，事实上本届政府已经下达了相关的政令。”
雷戈回答道：“我想协议的取消，需要缔约双方的同意，这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道理。”
“没错，的确是双方，只不过双方不是政府与李立成，而是政府与人民，代议民主制政府有权替人民来做决定，前提是不能超越政府与人民缔约的范畴，这则承诺书，不论是事实上还是法理上都已超越了政府所能缔约的权力，且政府与人民都已经确认其无效，那么就应当认为它是无效的。”
雷戈有些慌了，显然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他不自觉地再次看向法庭的门口。
这时门突然开了，雷戈心里一紧似乎看到了救星，但是随后又失落了下去。进来的却不是他的师傅赵守刚，而是律所的业务经理，他和法官打了声招呼走到雷戈旁边，轻声说道：
“赵守刚今早被人发现在他的公寓里，已经死了，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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