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愁着眉头盯着桌上的琉璃盏,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景月第一次出现,貔貅从琉璃盏内出来后,之后无论外界发生什么,这小孩都没了声音。但夜探县衙,即使琉璃盏的灯光比起一般的灯光要微弱一些,然是如此,在黑夜里也是极为突出的存在。月离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琉璃盏,无奈的叹了口气,戳了戳它,“看在师傅的份上,拜托给个面子了,暂时先不要亮,不然我们很容易被发现的。”琉璃盏在闪了两下后,果真暗了下来,最后彻底没了亮光。
于是一人两鬼这个奇怪的组合就这样正式成立了。小柏醒后就看见月离眼睛都不带眨的盯着他,“作为一个厉害的鬼,小柏你可以施个法让我隐身吗?”
小柏歪了歪头,想了几秒,“不行。我没有那个能力。”说完还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糕点放入了口中。
月离眯着眼,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连实物都可以直接接触,甚至让景月这个三百年的女鬼都害怕的身体抖动,貔貅口中接触鬼王的存在,连让人的隐身的能力都没有。现在想来,虽然他承认了一开始的瘟疫是他造成的,但为什么直接导致张家灭门的李大人至今还活着。看来恐怕这个小鬼身上的秘密还不少。
但计划往往总是赶不上变化,在月离一行人前往县衙的路上,竟然遇到了柳若琰带着的一批士兵也正向县衙赶去,每个士兵都手握重兵,那阵仗像是……抄家,没错,配上元亦舒比平日还要冰块的脸,直觉告诉月离张大人若是被逮到了,恐怕不好受。
身旁的小柏这时拉了拉月离的衣摆,待她低下头后小声开口,“姐姐,他要溜出城。说完还伸手指了指从县衙方向驶过的一辆马车,正好马车的车帘这时被风掀起一角,月离顺着小柏的手指看过去时,正好对上张大人的视线。
月离斜眼觑了觑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柏,在沿着马车的轨迹直到城外的延崖山的这一路上,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从老婆婆口中的张家灭门,到张大人半夜出逃,再到眼前的延崖山,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人在故意引导着这一切。但按着师傅的安排,探寻小柏背后的秘密却是不得不进行的一环。
就在众人正准备上山时,景月和小柏突然都停了下来,面对月离脸上写满的疑问,景月倒是先给她解释了起来,“有很怕的东西出现了,我能感觉到,它在窥伺你的那盏灯。”
“琉璃盏吗?”月离低头打量了一眼此时安静的琉璃盏。
“若是我没猜错,貔貅大人目前情况不稳定应该和它有关,大人昨日好像和什么交手过。” 空中不知何时开始回响起女人的歌声,小柏的脸上也挂上了紧张,景月手握长剑在一旁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歌声越来越近,细细听,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动物的吼叫。
突然琉璃盏的灯光大亮,像是在驱散笼罩的黑暗。“它来了。”景月看向右边的树丛,那里明明漆黑一片,却仿佛能感受到实质的威压,令人恐惧。
月离抬头注视着前方,心中估量了片刻,虽然我方数量上占优势,但敌方太强,我方太弱,不适合正面斗,应该以撤退为主。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那个东西在慢慢接近着她们,琉璃盏的灯光也越来越弱。就在月离眼前,那个东西的身形也慢慢变的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双怎样的手,挂满腥臭的粘液,泛着青黑色的皮肤,血红色的眼睛格外的清晰。
《 山海经》里曾有这样一段话,“海内有两人,名曰女丑。女丑有大蟹。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骑着独角龙鱼,一身青衣,其为女丑之尸。
“天庭那群家伙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就这样放任你在人间作怪。”那怪物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随后竟是在空中生生魂飞魄散了。只见一男子从黑暗中走出,绝世美颜,一身束腰墨黑华服,勾勒修长挺拔的身形,大气磅礴,长长的墨发用一根墨色发带高高束着,薄唇微启,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来,傲气凌人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那是来自上位者对于蝼蚁的蔑视。仅这一眼,月离额角已有了不少冷汗,那是来自身体的惧怕,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比刚才的怪物还要可怕。待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两只鬼早不知到哪去了,留下自己一人孤军奋战,无奈的叹了口气,何为义气。
至于溜掉的两只鬼,此刻正趴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从那个男人出现开始,景月就一直在发抖,她感受到了甚至可以和很久以前的一个白衣神仙相提并论的威压,甚至还有快要化为实质的杀气。至于小柏,他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那个男人,眼里除了对于绝对力量的恐惧,还有一份诧异。
那男子在随手处理掉怪物后,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却瞧向了一旁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月离。月离的呼吸在他眼神落下的一刻都停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挂上营业式的笑容转身抬头,“多谢壮士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月某下次定当倾全相报。”见男子眉头轻皱,赶紧改口,“这次报也是可以的。”却见那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就仿佛看向什么脏污一般,嫌弃的紧,待看到它手中的琉璃盏后,周围的杀气突然变的更甚,吓得月离在冷风中又抖了一抖,不会等会自己也落得刚才那妖怪一般的下场吧。就在月离都开始构想下辈子时,男子却是突然甩手转身离开了,只给她留下一声冷哼。
月离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现在的男人心思都这么难猜的吗?明明刚才他是想杀了自己的,周围的杀气绝不是错觉,不管了,反正自己能活下来就是好事,还是抓紧处理完瘟疫的事,早点离开阑城为好,这个地方风水绝对不好。
等月离上了山顶,才发现这处土匪山安静的有些过了,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在月色的笼罩下甚至能看到凝固在空气里的血色。一阵风吹过,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静静地滚到她脚边,那是一只头颅,不知道他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死后眼睛里仍透露着惊恐,微长的口中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那里本来有着舌头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了一个红色的血洞。
待月离整理好呼吸,盯着自己的鞋子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只听一旁的景月发出了一声惊呼,抬头便看到满山的尸体,残肢,头颅,甚至还有滚动的眼珠。比起之前的因瘟疫死去的鬼魂,这里更像是地狱,处在人间的地狱。月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即使是真正的地府,自己也恐怕没有见过这般瘆人的场景。
原本走在最后的小柏此刻正俯身将一具具尸体翻过来翻过去,在他们胸前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吗?”
小柏在听见月离的话后,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将沾满了鲜血的手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这才笑着冲她回道,“姐姐,我死前也才四岁,就算死后也只是个小鬼,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绝对是鬼王级别以上了。”
“月离,这里好像还有个活人。”待月离寻到景月所在的台桌前,发现这桌子还在不停的抖动,连桌上原本放的果盘也被抖了下来,桌下传来呜呜呜的声音。
景月挥剑将台桌打翻,便见原本驾车逃离的李大人正双手抱着头,努力将自己本就肥胖的身子缩到最小,蹲在那里不停的随风抖着。待看到月离等人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了双眼,呜呜呜的不停的叫着,好像是看到了令人恐慌的怪物。月离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他不是看着自己和景月才有的这般反应,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他盯着的正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们的小柏,被他和这延崖山一起灭门的张家独子。
可即使是这李大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也只是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正常人恐怕早已叫了出来,细瞧他的舌头也如最开始的那个头颅一般不见了。
月离低着头拄着下巴,原地转了一圈,现在想来,一路上所有尸体的舌头都不见了,不是被切去的,更像是被整个挖去了一般,像是一个血窟窿。传闻地府对待生前爱造谣他人的鬼,便会挖去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受无言之痛。
月离转身准备叫小柏离开,却见他从一具无头男尸的胸口拽下一个玉佩,那是一个和她在张府捡到的刻有柏字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这一枚上面刻着的是个兰字,听闻那位死去的张夫人名字里似是带个兰字。他将那玉佩在自己手中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放在自己怀中。
月离瞟了一眼还在瘫在地上,还在不停的发出呜呜呜的李大人,叹了口气,“我们走吧,天也快亮了,言若他们也快来了。”目前这阑城发生的所有一切,像是有人在为当年张家所经历的一切复仇,从造谣,贪婪的百姓,到这延崖山的土匪,与匪勾结的李大人,都受到了瘟疫之苦,挖舌之痛,倒是论了一句因果。
这山上的血腥气太重,月离只能在寨子入口处找了一块干净的地等着柳若琰一行人。小柏就蹲在一旁拿着一截干树枝在地上不知画些什么。景月听闻她的心上人马上要来了,倒是躲得极快,早早没了身形。
太阳刚从东方露了个头,便远远听见了马蹄声。小柏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离姐姐,小柏在这里祝姐姐此去一路顺风,早日与大人相见,姐姐心中的疑问便尽可得解了。”说完便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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