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艰难的那一段,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
——前记
十二岁的戚序染正处于面临人生第一个重要抉择的时期,上学这五年多以来,他从未让第一旁落他人之手,甚至在五年级期末参加全区统考,亦是如此。办公室的老师们曾感叹,只要是戚序染参与的排名,其他人只能也只敢去争第二,一位在学校里耕耘多年的老资格说道,像这样的天才,前所未见,闻所未闻。戚序染没有偏科,尤其擅长考究逻辑思维运算能力的科目,五年级时参加省里面举办的中学数学竞赛拿了金奖第三名,据传没拿第一的原因是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在过程步骤方面失了不少分,由此引起了赤展区教育单位的轰动,哪个学校都知道了赤展二小出了个戚序染,区里乃至于整个浅川的重点初级中学都在蠢蠢欲动,意图招揽这位少年理科天才。在赤展二小,由于老师们不留余力地宣传与引导,学生们之间各种关于他的传闻轶事越来越夸张,他逐渐成为了学校里的神话,课间来他教室朝圣者络绎不绝,只为一睹学神风采,再加之俊朗的基因随时间的积累已初现雏形,学神加校草的光环让他不经意的一瞥都足以让同年级的女生与低年级的学妹激动尖叫,戚序染一丝得意,九分无奈,散学回家的路途总会有陌生或者熟悉的身影一路尾随,但没有一人能如愿以偿,因为有人不想让她们摸清他家住址以维持他遗世独立的学神光环,他不会去刻意营造,却更不会主动去捅破,或许心底还是有些许自卑与虚荣吧,因为任何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举止背后都有一种亟需隐藏的自卑感存在,但在敏感的少年时代,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绝大数成年人都无法做到的真诚呢?
新学年伊始,五年级才接任尖子班的班主任把戚序染叫去办公室告知他全省闻名的浅川实验中学初中部给出了从未有过的优厚条件,三年学费书本费全免,食宿全包,提供最好的师资最好的环境,而且还直升浅川实验高中部,每年给五万元奖学金,如果中考能夺魁,还奖励二十万。这等条件创造了浅实的历史,前无古人,只为了他戚序染,叫他好好考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戚序染晚饭时跟姻姐说了这个事,母亲初闻时确有震惊但很快罢了罢手,说这是他努力得来的,自己做决定,别人无权干涉。戚序染试探性地接着说道要不就签了吧,浅实也是全省名列前茅的无数学子争破头皮都想要去的顶级中学,稳妥保险还能补贴下家里,姻姐你也能不这么劳累。母亲停下吃饭的动作,静静地凝望着他,然后温柔地笑了,尽管整日操劳,即使疏于打扮,但岁月留在她脸上的痕迹依旧很少,一如当年,只是时光的流转增添了她仪态中的淡然与沉着,她对着儿子说道:"序哥儿,其实你心里早就决定好了吧,你说的去浅实的理由中没有一个体现出你的中意啊,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儿子,别想的太多咯,尊重自己的内心,不用担心家里,姻姐还年轻,这个家还用不着你来抗,妈妈知道其实你一直以来想去的只有那里吧,我们家是不富裕,但足够支撑你追逐梦想。"语气一贯的温柔,少见的认真。戚序染胸口的重石终于落了地,他确实早就有了抉择,只是在如此丰厚的条件下一意孤行地坚持自己的选择是对自己母亲多年辛劳的不公,母子连心,姻姐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思呢?在排除内心最后一丝顾虑之后,戚序染可以全心全意全神贯注地朝着他的信仰之地全力以赴地进发了。
辉煌学院,隶属晨天集团,历史悠久,传承千年,当之无愧的联盟最高学府,初中部,高中部,本科教育与科研院所,都是无可争议的第一,“晨曦英才,半出辉煌”的美誉响彻整个联盟。这也是戚序染从小的梦想,一直向往的信仰之所。
最高学府的入学条件自然是无比严苛,它面向全联盟招生,招生人数有限,每届仅两千人,且许少不容多。它脱离于正常的联盟升学考试系统,有着独特的自主招生考试体系,每年的推荐参加入学考试的名额除开固定的各省市的升学考试佼佼者之外,其余的都千金难求,纵使如此,每年全联盟的参考人数仍数以万计,而只录取其中两千人,其中难度不言而喻。但招生考试之所以称为招生考试,终究也逃不过择优录取四个字,信仰就在前方,戚序染又怎会不全力以赴?须知少时凌云志,自许人间第一流!接下来的不到一年的岁月里,戚序染整日的埋头苦读,废寝忘食,极力地缩短着他所认为的与梦想的差距,忘我的状态让他母亲没少担惊受怕。在无人问津的日子里,正是登峰造极的好时机,无数个挑灯夜读的长夜里,戚序染休息间隙沐浴在月光之下,望向远处的灯红酒绿,然后深吸一口气,埋头继续着他的梦想。城市慷慨大方不吝啬整夜的亮光,正如执着少年不惧时光悠悠,岁月漫长。天才的效率与不计成本的时间投入,使得才华与能力呈指数爆炸般增长,量产继而升华成了质变。
人事皆尽,天命所归,以浅川小升初联考第一的成绩取得辉煌入学考试资格的戚序染成为了赤展二小有史以来第一位辉煌学子,全区轰动,罐头厂宿舍区到处贴起了横幅,自从丈夫去世以后再也没有流过泪的坚强女子热泪盈眶,只是这一次,没有悲伤,只有骄傲!
九岁的喻初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喻家女神含苞初绽,一双多情杏目楚楚动人,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身材修长,纤细中又透露着少女的活力,傲人的天鹅颈与优雅的小腿弧线仿佛在炫耀着缪斯女神无理由的偏爱,漆黑的头发有着自然的起伏与弧度,她就像一个华丽到极致的芭比娃娃,让人惊艳无比。出众的外表,高贵的气质,使得周围的男生无一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出手的阔绰,接地气的性格,较同龄人早熟的心理及为人处事的得体让喻女神在女生群体中亦是女王,而不错的成绩,多才多艺的本领也让她深得师长们的喜爱,而优渥的家境,强大的背景,则是她最为牢靠的底牌。在当涂最好的私立小学里,谁人没听过喻初晴的大名。生如公主殿下,完美到让人生不起一丝妒忌。
可谁人又能了解其光鲜亮丽外表下所隐藏的苦闷的心情呢?自从记事以来,喻初晴便是掩耳盗铃般活着,她很疑惑,为什么在大人的世界里,小孩子就是这般任人愚弄的形象嘛?父母背地里有无数次不堪入耳的争吵却总能在她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她从小便洞悉大人世界里的虚伪与无奈,但她也清楚,这亦是父母对她最深沉的爱,所以她才一直没有戳穿,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无动于衷,但多少次午夜梦回里,满脑子都是父亲的不忠滥情与母亲的歇斯底里,多少次泪水打湿了枕头。父亲回家的次数与时间越来越少,奶奶起初的愤怒狂骂到最后无奈的死心和对母亲深深的愧疚,还有母亲眼底光芒的彻底熄灭让事情逐渐转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年来,母亲出门的次数逐渐增多,不再是之前的独守空房的形象,很多次喻初晴周末上舞蹈课回家后都是奶奶陪着自己练琴,没怎么看到母亲的身影,她本以为是母亲彻底死心了,准备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她挺开心的,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替自己母亲不值,顺带着对自己便宜老爹没什么好脸色看。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任何异常的行为都有被揭露在阳光之下的一天,那一天还是到了。
那天是周末下午,本该是喻初晴上舞蹈课的时间,但由于老师临时有事,喻初晴不想麻烦司机叔叔,于是自己打车回到家中,准备利用这个没有任务的时段好好地补一下自己存了很久的综艺。刚想好好享受这个悠闲的时光,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似乎还有互相推搡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花瓶落地破碎的声音,再接着就是父亲极其愤怒又急躁的吼声"弄你妈个嘞,潘囿宜,你敢给老子戴绿帽子,拿着老子的钱在外面玩小白脸就算球,你还敢在外面糟搞,还怀了外面的野种,怎滴,还想让老子当冤大头?弄你妈,你信不信老子闷死你?""我怎么敢让喻老板背锅哩,喻老板已经多久没碰过我了,不会是跟外面的女人上太多次床记叉劈了吧。咋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哭泣中传来的声音已经破罐子破摔,"你…好!好啊!"喻宸豪气极反笑,又一个花瓶惨遭不测,"行啊,潘囿宜,你可以,行,只是不知道那个杂花是看中了你什么?是老子的钱,还是他就是好你这口,也对,你这张花老子的钱养出的空有其表也就是灯亮的时候能迷惑一下毛都没长齐的狗崽子,关了灯,谁都一样。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了你xx时的神经质的。""你别管,狗都比你强,真是可怜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姑娘们,被狗啃了都不知道。""是,我是狗,都好过你这只鸡,而且还是既想立牌坊,又要当**的鸡。"父母的恶语相向愈发难以入耳,趴在门口的喻初晴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流泪。父亲的怒吼声夹杂着母亲的哭泣声,整个争吵来到了最高潮。"喻宸豪,我潘囿宜真是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么个狗东西。""现在才后悔,晚了,你当初怎么不早点后悔呢?我当初也没有逼着你嫁给我啊。""你以为我当初想嫁给你嘛,要不是那位临去前跟我说的话,你也配,拿着我娘家给的钱走了狗屎运,现在你以为你就是人上人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土狗,要不是我发善心,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嘛。"父亲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一段极不符合氛围的沉默过后,喻宸豪阴沉地说道:"潘囿宜,你还好意思提那位,是,你家一直看不起我这个穷小子,你也不是一定非我不嫁,我确实是走了狗屎运,但如今的事实就是,我现在可以百倍千倍地补偿你家给我的恩惠,而你一直想嫁的那位,已经死了,都是因为救你,他已经死了,都是因为你。"盛怒之下的喻宸豪已经顾不得潘囿宜内心最大的一直未痊愈的疤痕,一个劲地猛戳。潘囿宜愤怒了,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泼妇,她抓起身边一切能抓的东西向丈夫砸过去,然后像恶犬一般扑了过去撕咬着另她发狂的敌人,两人互相纠缠,扭作一团。
早就被俩人争执吵醒的奶奶见状不妙,赶紧下楼阻止,往常父母发生争吵时,奶奶总会无条件站在母亲那边,或许今天真的是挺失望的,她只是站在俩人中间避免冲突升级,没有多说什么。而她暴怒的儿子却也失去了平常的理智,继续说道:"怎么?潘囿宜,我说错了嘛,你对你所谓的救命恩人的愧疚原来也这么不堪一击啊,我还以为你能一直为他清心寡欲呢,自己老公都碰不得的地方却任由外面的杂种侵入,廉价的玩意儿,你的愧疚同你的身子一样廉价。""闭嘴,喻宸豪,你真不是个东西啊"奶奶喝住了父亲,但一直哭泣的母亲突然止住了哭声,反而大笑,然后抓住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趁婆婆没注意扑上去给了喻宸豪一刀,刀锋划过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直流,奶奶反应了过来,死死抵在儿媳身前,说道阿宜,你冷静,为这样的畜生搭上自己不值当,听话,把刀放下。没等儿媳有回应,喻奶奶的视线被缓缓从楼梯间下来的孙女的身影吸引过去,"囡囡,你在家啊,你怎么没去上课啊?"一直死死握着手中的刀的潘囿宜手里瞬间无力,刀哐当一下掉到了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一脸慌张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而喻宸豪顾不上流血的手臂走上前去试图去解释安慰自己眼眶早已红肿的宝贝闺女,没等他开口,喻初晴拉起父亲的手,用手里的纱布按住了流血的伤口,然后示意父亲自己按住。她没有说话,气氛一度陷入了诡异般的安静,奶奶爸妈三人都曾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短时间内想不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所以不知如何开口。"不用隐瞒了,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我多么希望我能一直装下去啊。所以,喻先生,潘女士,我的存在一直是个错误是嘛。"俩人异口同声地否认了,脸上的神色显而易见的慌张,喻宸豪忙着解释"闺女,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喻宸豪,那应该是怎么样的?你就直说了吧,正好奶奶还有我妈都在这里,你给我透个底,你在外面有多少小三?又给我生了多少个弟弟妹妹?我也好提前做好当人大姐的准备啊,你这个人渣。"女儿的回应给了喻宸豪当头一棒,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接着喻初晴转向满脸愧疚的母亲,冷笑道:"原来报复渣男的手段就是给他戴绿帽子啊,潘囿宜,以牙还牙学得好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可怜,为你不值,但首先将弟弟妹妹带到我面前的竟然是我一直以来可怜的我的妈妈啊,你真行啊。"喻初晴一举撕下了往日里的淑雅与乖巧,学着父母争吵的样子恶语相向,家里人这才惊觉,原来他们自以为保护得很好的小公主竟然是敏感腹黑,赤口毒舌的小魔女小辣椒。见父母默不作声,喻初晴继续道:"也好,你们两清了,奸夫配**,你俩天生绝配。你们以后就不用在我面前一套背后再一套了,装的也挺累的吧,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去吧,不用在考虑我的感受了,我对此早已经没有感受了,我知道我就是阻止你们奔向各自幸福的拖累,我就是一个错误和累赘,但既然错误已经存在了,那你们就得为此付出代价,养活我到十八岁,我成年以后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们,因为我也觉得当你们的女儿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我以后就只当奶奶的孙女好了。"说罢,喻初晴转身上楼,慢慢地踱回自己的房间,紧锁房门,过了许久,紧贴在房门口的担忧孙女状况的奶奶听到了房间内极力压抑的啜泣声,声声不绝,经久不息。
背上的脓疮总会有破裂的那天,破裂之时,必定疼痛难忍,天昏地暗,但只有戳破了,才有治愈的可能,才会开始告别过往,开始新的阶段。喻初晴以后回想起那天,仍记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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