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里

01

史静在定安路下了车,平安也跟在史静的身后下了车。

前面的少女走进一段蜿蜒的小路上,少女瘦小的身子微微弓着,肩膀上的书包有些下滑,少女的右手紧了紧书包背带,宽大的校服总是漏风,缩了缩脖子,继续向前走着。

四周人迹罕至,连路上的车子也很少看见,而且因为没有什么遮挡物,一下车寒风就夹杂着细细的风沙吹了过来,沙子吹进了眼睛里,有些痛。

平安眼睛眯了眯,手揉了揉眼眶。

02

定安路前面有一段土路,黄色的土面被人踏的结实、硬邦邦的,小路的两边疯狂的长着掉了颜色的荒草,在荒草下面隐藏着另一个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还在沉睡。

小路的路面被人们的鞋子摩擦出了一层浅浅的沙硕,有风过来一吹,沙子就混合在风里,形成寒冷的风沙,然后人们再踩,风再吹,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但还好,这也是季节性的,春天的时候这条蜿蜒的小路上,路两边就会长出来很多好看的野花,有黄色的油菜花、粉色的风信子、白色的蒲公英、还有紫色的牵牛花,弯弯曲曲的一眼望去好看极了。

看见这些花,整个人的心情也会变得愉悦。

03

春天的时候,每次放假回家,史静都会在这条小路上慢慢的走着,看着这些花朵,走到一朵花上闻着周围的花香,也会把好看的花朵别在耳边,很多时候还能看见很多黄色的小蜜蜂在这些花朵间飞来飞去的。

生物老师说“这是在传播花粉。”

当然也会有危险。

记得还有一次,史静趴在地上看着蜜蜂在花朵上采蜜,一个不小心额头被蛰了一下,不大一会儿,额头上就长了一个大包。

头上的大包隔了几天才慢慢地消肿下去。

04

抬头,迎面走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的,这些人头上都戴着白色的安全帽,手里提着一壶烧开的白开水,肩上背着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干活的工具。

几人说着笑,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还能听见一阵“铿锵”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看样子应该是在这边打工的人,中午刚刚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到工地上干活。

平安往回扭头,看见一座正在建的厂子,周围都是绿色的帷幕,如果平安没有记错的话,那座厂子建成之后应该是一座垃圾处理站。

附近就是垃圾场,往东远远的望着,就能看见在地平线上有着巨大的凸起。

再微微往边上斜看一下,还能看一个小镇子,小镇上冒起缕缕白烟,然后升到空中,随后消失不见,变成了空气中的一部分,被人们吸进鼻腔里。

05

走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在小路的前面有一条分叉口,小路本来就窄,再一分叉就更窄了,不过说是小路,其实不过就是有人从荒草上面踩过去的痕迹。

顺着岔口看去,就能看见一个淡蓝色的小棚子,它伫立在荒野上,淡蓝色的棚子有一面打着透明的塑料口,看样子应该当窗户来使用。

走近一看。

棚子是用淡蓝色的厚塑料搭起来的,为了保暖,在棚子上面的顶部铺了一层干草,周围也用堆砌了干草,还用泡沫板堆了堆。

在棚子的旁边,有块菜地,菜地不大,可是从塑料薄膜可以明显的看出菜地划分着几个区域,塑料薄膜平铺在菜地上面,塑料薄膜上沾满了水滴跟雾气,边上有一个生锈的水龙头,再往边上走,有一个更小的棚子,棚子的上面有一个塑料水桶。

06

史静夏天洗澡的时候就在这个小棚子里洗的,没有太阳能,温度全靠白天的太阳,但还好,夏天的太阳温度很高,即使在晚上洗澡,也依旧感受不到凉意。

夏天史静洗完澡后,就会掀开帘子,坐在门口,感受着微风吹过身子带来了阵阵的凉意,带走身上的热量。

看着地平线上的太阳缓缓的降落下去,直至暮黑,前面的小镇子亮起户户微弱的灯光,史静才会回到屋里。

吃完饭,在地上简单的铺上一层草,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至于太硬,拿一块布盖在上面,小脸朝天,头枕在双臂上,双眸看着天上的繁星,脑海里想着不知道什么事情,然后在蟋蟀一阵一阵的叫声中沉睡去。

夜晚喧嚣而美好。

可是到了冬天呢?

水桶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块,因此,为了省一些钱史静一个月才去大澡堂洗一次,晚上也依旧可以再看天上的星星,不过却也是很少再看了。

外面很冷。

07

史静掀开皱皱的帘子,往后扭头看了看,平安还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

史静没有说话,进了屋子。

平安看了看周围,也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阴暗的气息就扑面过来,包裹了全身,平安不禁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屋子只有一处窗户透着光线,而且还是背对着光。

屋子里,灶台的边上弥漫着难闻的味道,灶台周围的台沿边上积了一层黑黑油腻的泛着油光的污渍,每一次史静清理手上都会粘上油腻,滑滑的很恶心,到后来也就不再清理了,任由积累着。

棚子里密不透风,空气里的味道很难闻。

史静将沉重的书包放在了桌子上,弓着的身子直了直,小脸皱了眉,双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肩膀上的校服面料被书包压出了两道宽宽的痕迹,还有些潮湿。

双手活动了一下,到旁边的桌子上拿水壶跟两个茶瓷杯子,倒了两杯温水,水壶流水的声音在哗哗的响,没几滴溅到了桌子上,渗透进去,留下一点水痕。

倒好后伸手递给了平安,平安接了过来,“谢谢。”

史静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平安看着手中的水杯,透过不太清澈的水可以看见水杯底部的白瓷漆掉了很多,而且水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白色水垢。

史静倒是没太在意,端起来扬着小脸喝了下去,喝完后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桌子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接着到旁边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桌子前面,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摊到了桌子上开始写作业。

平安看着手中的水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在桌子上安静写作业的少女,最后还是将水喝了下去,舌头一触碰到温水,眉毛就皱了一下,强忍着不适咽进了喉咙里,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而且还有细微的水垢卡在嗓子里,痒痒的,特别难受。

史静在写作业的余光看到平安喝了杯子里的水,没有吐出来,手中的笔微微顿了顿。

随即看到自己手上那些皲裂的疤痕,头低着,然后更低了些。

08

临近期末考试,各课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现在已经进入了复习阶段,初三这一年学习新知识会很少了,大多都是对初二初一知识的重新拾起,以及不断的巩固,接着再讲题的时候老师再穿插一些高中的知识,史静学习成绩很好,现在做的试卷大多都是按照中考的规格出现的,要是史静发挥正常的话,考进重点中学完全不是问题。

其实也没必要每一次都带这么多的书,班上的很多同学,放假了都是出去玩的,要么就在家打游戏,作业都是到学校了抄别人的,或者是其他人商量好把作业每个人分工一下,他做英语,她做数学,他写化学,然后早点到学校作业,几人的作业互相传抄,很快就可以写完。

以前还有一个人,现在就史静一个人了。

而且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放假后书包里装着满满的书,到了家里就开始写,写到晚上……

这也成了一个到家的一个习惯。

当然写作业对于史静来说也没什么的,题虽然简单,但做下去也会碰到难的,就像今天中午压轴的数学题一样。

而且也可以在做题当中找到一些乐趣,尽管因为头发的垂下,其他人看不出来。

09

平安打量着房间的布局,靠窗的桌子上摆着很多的小药瓶,看名字都是治疗同一种病的,平安知道这是史静爷爷吃的药。

桌子腿脚高低不一,在地下用一本书垫着,但桌子还是会有微微的倾斜。

脚下踩着的是坑坑洼洼的土面,就平安刚刚的观察来说,这个棚子周围应该没有什么防水墙,也就是说,要是夏天下雨的,雨水就会灌进来,人走在上面湿漉漉土地上,会搅拌成泥泞。

桌子上也摆放着很多的小物件,如缝补衣服的细绳、卫生纸、老旧式的钟表,钟表的秒针在表盘上滴滴答答的走着……

同时平安注意到了一张全家福,照片用玻璃架保护着,照片的边缘地方有些破损。

10

照片中两个老人站在最后面,中间站着史海夫妇,再前面站着的是他们的女儿,史静的年龄大约有四五岁左右的样子。

史海一家人对着照相机开心的露着笑脸。

一家人,幸福、美满。

不过摄影师的照相技术不好,照片没有对好焦,因此看上去几人的脸不是很清晰。

但平安此时双眸紧盯着史海夫妇,眼神犀利,不放过一点细节。

根据平安得到的资料显示,史海一家只有五口人,可是照片中的史海夫妇俩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婴儿。

平安扭头对着史静询问道,“这两个婴儿是谁?”

史静低着头,声音轻轻的从嘴里传来,“他们是我爸在路上捡来的”

“捡的?”声音有些疑惑。

史静“嗯”了一声。

平安又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史静声音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轻轻道:“不知道,听我妈说,这两个小孩子到我家没多久之后就被人抱走了。”

原来是这样子,找到亲生父母了,平安“嗯”了一声。

史静想了想,觉得平安可能误会了,解释道:“是被人贩子抱走。”

平安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史静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妈跟你奶奶呢?”

“她们在附近的垃圾场捡垃圾,晚上才会回来。”

平安看了看时间,现在三点左右。

看来要到等到晚上了,接着坐到了板凳上看着史静在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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